回去的馬車上，張曇想著博彤今日所言所語。她說出口的和沒有說出口的，張曇都明白了。

    可雖然明白，她心中依然沉悶不已。

    張曇想著自己的心事，渾然不覺馬車停了下來，直到家仆來到窗前稟告，張曇才得以發覺。她掀開車簾看了看，前麵圍了一圈人，兩三輛車也如他們一般被堵著走不動，文竹下了馬車去前麵看了一圈回來，向張曇稟道；“據說是買賣爭吵，似乎打了起來，守備營的人也在。”

    張曇便知這一時半刻恐怕走不了，便讓繞道。文竹應了聲是，自去吩咐車夫和家仆。馬車慢慢調轉車頭，正在調派間，忽然聽得一聲大喝：“誰敢抓我？！”

    接著圍觀的人群被衝開一個口子，一條大漢飛快地竄了出來，亡命一般向前狂奔，守備營的人提著刀在後疾步追蹤。圍觀的人躲避不及，紛紛向兩旁讓開。然而那條大漢的運氣不是很好，人群給他讓開了路，他卻偏偏趕在了張曇馬車調頭的這個方向。

    因為馬車的阻擋，那大漢腳步不得不遲疑，試圖再尋求別的方向。然而這一瞬間的遲疑已將他的運氣耗光，守備營的人不待他再擇路而逃，後腳趕到，一把將手中刀扔出，打開了那人的背上，接著一個飛躍，將漢子壓在了膝下。

    被捉住了，這漢子嘴兀自罵個不停。這一番動靜可說就在張曇耳旁發生，又是打又是殺，唬得人心頭一跳。車夫自然嚇停了馬，家仆也趕了過來，文竹忙扶著張曇先下了馬車。

    張曇將將站定，便見明晃晃太陽下，幾個守備營的人圍在一個長又大，滿臉胡子的男人四周，姿態戒備。

    張曇仔細瞧了那男人一眼，雖然此刻他形容狼狽，但是張曇依然認出這是那日不由分說要替她檢查車軸的叫阿難的男人。

    認出了他，張曇又轉頭找尋，不一時，果然看見那武鉦被反剪著頭，同兩三個不知身份的男人被一同押了過來。雖然被壓著，他架子還不倒，頭還高昂著。

    不過幾日不見，他已落得如此下場。

    一個守備營的一個踢了阿難一腳，罵了一句還挺能逃。阿難不忿，待要掙紮反抗，那幾把刀已壓在了他的身上。

    由於驚了張曇的車，守備營一個領頭過來向張曇致歉。守備營守衛都護城，安眾抓賊是他們的公事，張曇自然能夠體諒。於是守備營眾人將那阿難從張曇馬車前提溜開，張曇轉身要重新上車時，忽然發覺一抹異樣，她回頭一望，果然又是那武鉦，高昂著頭，正看著她，一雙長眼滿是興味促狹的光。

    下來得匆忙，張曇並未帶帷帽，那武鉦不知是認出了她還是如何，總之眼神叫人討厭。

    已然快要是階下之囚，居然還如此狂妄無禮。張曇站定腳步，冷冷看著朝武鉦。此刻她也不急著離開了，好整以暇地看著守備營將他幾人人推搡著押走。

    興許不止是張曇看不慣武鉦的姿態，守備營的人也看不慣。有人一刀背敲在武鉦背上，打得他一個趔趄，上身往前一傾，脖子上掛著的一串鏈子隨之掉了出來，蕩在半空中。仿佛深藍的一顆星，忽然染上了一抹晨光。

    回延慶巷一路上張曇眼前都刺著一抹光，一直到阮叔被請了過來。

    阮叔行過禮，張曇請他坐了下來，將今日前門大道上之事說了。阮叔一時有些沒明白，待聽到那叫武鉦的男子頸間掉出的那顆金精時才恍然大悟。

    “滿都護城內，除了那波羅門法師進奉給大王的金精，唯二便是今日所見的那一顆。”

    “小娘子是想從他身上問一問，看能否再找到點消息？”阮叔問。

    這是自然，不過“需得再確認下，那珠子究竟是不是金精。”之前張曇為了找到金精的來處甚為急迫，此刻卻小心謹慎起來。

    “請您來，是想和您商議，看有什法子先確認下來。”隻有確認了，才有必要去問來源。

    阮叔閱曆既豐富，這些事情上自然熟稔不過，道：“那人既被守衛營逮住，不論如何是先要關進守衛營的牢房。進了牢房，那些牢頭可不好打發。”

    進去的第一關便是搜身。

    張曇眼前一亮，明白了阮叔的意思。“我與虢娘子相熟，可請她叫她家中幫忙留意。”

    阮叔卻笑了笑，道：“這等事，何須勞動小娘子和虢娘子？交給老奴吧。”

    張曇不明其意，但阮叔既然如此說，便將這事交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