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半小時過得極快,  踏下車，獨屬於連城的空氣撲麵而來，雖然兩座城市相聚不遠,  但連城的秋意似乎更濃一點。

    千稚水和樓初坐上提前叫好的滴滴，很快便抵達了千稚水的住處,  獨棟別墅,  還有屬於自己的小院子。

    看到地方，樓初說“你家離我家好像很近？”

    “我們隻隔了一個路口。”

    “你怎知道？”

    “我當然知道。”千稚水解開指紋鎖，推開大門,  “我喜歡你很久了，學長。”

    千稚水的告白說得突然,  樓初臉有些熱,  摸了摸鼻頭,  便跟著往門走。

    房子十分幹淨，不過沒有人住過的痕跡。

    “你爸媽不在家？”樓初問。

    “旅遊去了。”千稚水回答。

    “外麵門牌為什寫著你的名字？一般不是寫房主？”

    千稚水轉頭“我就是房主呀。”

    千稚水的家庭特殊,  幾位家長為了避免日後財產糾紛，買別墅時直接用千稚水的名字,  需要登記名字的也直接寫千稚水,  反正以後老了也是要給他們唯一的孩子。

    他的父親是個富三代,  旅遊狂魔，還是個房產收集狂魔,  全國各地都有房產，用的全是千稚水的名字，一遝房產證全在保險箱。

    樓初跟著千稚水上了二樓，打開房間大門時,  千稚水忽的頓下腳步,  回頭,  親了親樓初。

    “這是我房間，你在這坐一會，我去找點東西。”

    樓初點頭，走了進去。

    千稚水的房間十分整潔幹淨，整體色調是白色的，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窗外的梧桐和爬山虎。

    樓初來到千稚水的書桌前。

    或許是為了留下做紀念，千稚水並沒有丟掉高三的書，整齊的擺放在書架上，樓初抽出一本，翻了翻，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從昨晚到現在，他根本沒有來得及思考。

    千稚水的變化實在太大，個頭拔高，性格也和從前完全不一樣。

    直到看到熟悉的字，樓初才徹底將千稚水和千江韶重疊在一塊。

    他回想起當初的事。

    教室太吵，回家又總是空無一人，午休時，樓初喜歡來到天台，或是美術教室。

    他總會碰到千江韶。

    學弟是個沉悶的人，話不多，也不愛說話，在熟悉他之前，許多有關千江韶的事他都是從其他人口中聽說的。

    不過往往不是什好詞匯。

    奇怪、怪種、醜胚、整天畫奇怪的畫、形婚家庭的孩子……

    年紀不大的男生有時候會無知的釋放惡意，他們有時會拿這些詞匯戲弄千江韶，但陰鬱的學弟一個沒理，依舊我行我素。

    有時候，他會看到學弟背著畫板坐在籃球場前，一坐就是一下午，他們有時會對上視線，然後學弟會淡淡的移開眼神，低下頭，繼續手中的畫筆。

    他一直覺得千江韶真的是個很酷的學弟。

    不會在意其他人的話，還會畫畫，有個性，還得了散打冠軍。

    ——每一樣都好酷。

    樓初合上書，重新將課本放回書架，書脊對齊的那一刻，樓初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千稚水的白月光到底是誰？

    昨晚千稚水說，喜歡了他好幾年……

    難道……？

    與感情相關的事，樓初總是很遲鈍，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他卻不太敢往下想了。

    他一麵胡亂猜測，一麵來回踱步，實在想不透了，無意識的抬手去摳衣櫃的把手。

    稍微一用力，衣櫃竟是被拉開了，樓初無意去翻衣櫃，剛想關，卻發現——衣櫃門後麵，竟然又是一個房間！是千稚水的畫室！

    而看進去第一眼，樓初就看到了貼在牆麵上的畫。

    操場、籃球場、美術教室、天台——

    每一張、每一張、每一張畫的都是他！

    樓初的呼吸有一瞬間停滯，他怔怔的走進畫室中。

    畫室並不算太大，所有擺設一覽無餘。

    被掛在美術教室的風鈴，重複的、厚重的廢稿，破碎的杯子，紙質地鐵券……

    靠牆的長桌上，擺放了相對較精簡的雕刻，看起來隻是初版模型，但樓初還是輕而易舉的辨認出了認了出來。

    開出花的書本。

    綻放風信子的水杯。

    海洋玻璃地鐵車廂。

    隻有枝幹的榕樹。

    他見過這些作品。

    ——在公開課，aurora，在解讀意向時，千稚水說，這是暗戀。

    思緒在一瞬間瘋狂轉動起來。

    他想起聊到轉變畫風時的第一幅畫，千稚水斂下眼睫，回答“放在一個對於我來說特別重要的地方。”

    想起葉辰看向他的、羨慕的眼神。

    想起每一次提起白月光時，千稚水向往又期待的眼神。

    想起過去，每一個午後，學弟每一個不小心觸碰到他的、驚慌失措的瞬間。

    窗邊的風鈴響了起來，樓初聽到一陣腳步聲，纖細修長的影子印了進來。

    千稚水站在門外，他的表情是訝異的，似乎沒有想到樓初會發現這間畫室，懷還抱了不少東西，報名表、獎杯、身份牌。

    樓初看到了身份牌上的名字。

    ——aurora

    公開課上，千稚水的聲音再次回響耳畔。

    “書本的第一頁寫著你的名字，不小心碰灑過的杯子，和你坐過同一列地鐵，一起經曆過的冬天。”

    “還有，記憶中的，每一個我悄悄看向你的午後。”

    記憶和畫麵似乎重疊了。

    安靜又陰鬱的少年。

    地鐵車廂的偶遇。

    悄悄送出的轉變畫風的第一幅畫。

    在榕樹下、每一個爬滿常青藤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