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章
“既是像,那便不是了。”食月沒有一絲慌張,指著他的黑靴說,“在我仍敬你一聲桑公子之前,還請桑公子高抬貴腳。”
桑重敏從她麵上看不出端倪,雙目一錯,看著那崖底不斷拍打的水浪,冷聲道:“那個人武藝高強,想必這樣的懸崖也是來去自如吧?”
食月知他臨時生了用這懸崖試探自己之意,她也不懼,反倒一臉羨慕地歎道:“學武真是好,像我這等學文之人,一旦掉下去,便隻能喂魚了。”
這人怎滑不溜秋的,桑重敏暗暗皺了皺眉,正欲直接對她出手,背後一個聲音忽然道:
“平公子,你怎還不跟上來?”
二人轉眸看去,幾息後,枝葉掩映的山徑中轉出一個穿著柳黃色衣裳的少年,原來是江若亭去而複返,他不知二人在說什,隻是視線穿過枝葉間的縫隙時,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有些劍拔弩張,情急之下便先問出了聲。
食月霎時對這跑來解局的江家少年有了好感,低聲對桑重敏說了一句話後,便繞過他,笑著朝江若亭走過去:“勞煩蔣公子來尋我了,我這就來。”
落在最後的桑重敏聽了她同自己說的話,眸色微深,偏首看向那懸崖底下,悠悠水浪正拍打著崖壁和礁石。
一行人從那錯路中走出來後,總算瞧見了猛獸。
“竟然連追風豹這樣的北胡異獸也捉了來。”扶汀指著鐵籠中的矯健黑豹,偏頭問桑重敏,“表哥,你在北胡時可曾見過?”
桑重敏頷了下首:“隻遠遠見過一次。”
他轉頭看向熒綠色瞳孔中露出幽幽寒光的籠中獸,眸色微沉。追風豹他雖見過,但他聽北境的老將說,這樣的成年異獸可不好捉,因其速度極快,至少要八個武藝高強之人從八個方向圍追堵截才能將其製服。
也就是說,這附近至少有八個武藝高強之人在看守追風豹。
這些人如果不是隱藏在那些蘆灰衣袍的侍人當中,那便是躲在不為人知的暗處——比如剛剛他們走過的錯路。
想起少年最後同他說的那一句話,桑重敏不由抬眸,審視地看了一眼她的側臉。
她說的是:“桑公子既然有這精力找細作,不如替我瞧瞧這崖底下是不是有什玄奇?”
玄奇他暫時沒發現,倒是覺得此人有些意思。
這般想著,原先的殺意便淡了幾分。
從異獸園出來時已是午時,蘆灰衣袍侍人將一行人分別引到各自休息的院子中用午食。
食月等侍人將桌麵收拾幹淨,出去並替她掩上門後,才將最後離開那侍人塞給她的密函打開,隻見上麵寫著五個字:
已至妙草園。
她眼底綻出幾許激動之色,當即站起來出了院子去。
行至妙草園外,此時的妙草園人聲鼎沸,陣陣喝彩聲傳來。遠遠望去,隻見那園中搭著一個數丈寬的高台,台上站著四人,左右各站二人,這二人是搶答的競爭對手,中間二人是裁判,一人取題,一人念題。
旁邊有人熱切地道:“那紅衣少年當真厲害,竟一連挑了五人!”
“模樣也俊俏,也不知說了人家沒有?”一個錦衣華服的美髯男子用老丈人看女婿的目光看著高台上的少年。
食月看著那紅衣少年,心想可不是嗎,少年那模樣當是萬挑一的俊俏,尤其一雙眼睛生得極美,輪廓像桃花瓣似的,眼睫纖濃,眼底閃躍著靈動的光,舉手投足間神采飛揚,一身紅衣應當是最襯他的顏色,火熱的鵝冠紅熱烈燦爛得像徐徐盛開的年輕生命,回首間,襯得他臉頸肌膚白皙如玉,在那眉間平添了一抹少年豔色。
隻見他聽完題目,薄紅的雙唇便飛快地吐出草藥的名字,快得連對麵的選手都反應不及,幾番下來,對方隻好黯然退場。
累計答對百題後,裁判給紅衣少年贈了一張亭帖,這是明日參加神醫亭會的帖子,旁人都豔羨不已。
食月搶在眾人前麵,待那紅衣少年下得台來,臉上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在下平月,乃蜀青書院的學子,剛才看兄台在台上流利作答,心中極是欽佩,故想問,在下能否與兄台結識一二?”
少年抬眸望見她,雙眼燦然一亮,眼底隱有潤光:
“在下棲逸書院食錦。”
“不敢妄自尊大,能與你結識,我求之不得。”
二人在眾人麵前過了個明麵,遂移步人流較少的地方。
邊走,食月邊說:“紅色很襯你。”
許是第一次在她麵前穿這樣鮮亮的衣裳,一向跳脫的食錦有些羞赧:“我這不是怕你找不到我,這才穿了紅衣,否則我才不敢穿這般張揚的顏色,跟個敗家的貴族公子似的。”
“別啊。”食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遠處頻頻看過來的妙齡小娘子們,“這不挺招小姑娘喜歡的嗎?我覺得很好看,你以後可以多穿穿。”
少年扯了扯微敞的衣領,紅著耳朵別別扭扭地問:“你真覺得我穿好看啊?”
“自然。”她眼中含笑,“我們家阿錦這般俊俏,穿什都好看。”
寒暄過後,食月正欲問家中之事,遠處迎麵走來幾人,為首那人是一位清冷如蓮的雪衣公子,她認出是天下公子榜上名列第一的洗月公子。既然快要碰上了,那自然不能再明目張膽地說家的事情,她想了想,忽然對食錦說:“我聽聞你喜歡栽種果樹?”
食錦一開始有點懵,但瞧見前方有人過來後,很快反應過來:“對,我家栽種有柿子樹、杏樹、荔枝樹、桃樹和芒果樹。”
食月感興趣地問道:“那柿子樹長勢如何?”
前麵的洗月公子距離他們隻有十步遠了,目光朝他們掃來,食錦不慌不忙地說道:“柿子樹呀,如今已經紮根了,枝葉也還算繁茂,晚上月亮出來時,風就大了,枝葉嘩嘩作響,總能瞧見落在地上的影子影影綽綽。還有其他果樹也是,枝葉都嘩嘩響作一片。”
碧澗哥哥呀,如今已經適應了棲逸書院的生活,身體也還不錯,就是時常會想你,我們都能看出來他有多想念你。
還有我們也是,我們也很想你。
洗月公子與食月擦袂而過,他的視線同他的人一樣,清清冷冷的。她輕輕眨了下眼睫,用一種很感傷的語氣說:“我以前種有一棵荔枝樹,風一吹,枝葉也很響,隻是後來被移走了。”
我也很想你們。
隻是如今還不能回去。
食錦又說:“今年年初的時候,桃樹還得了好些日子蟲害,如果不是後來及時用了殺蟲藥,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得知你離開的消息時,我還難過了好些日子,如果不是後來及時收到了你的來信,我都要去君國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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