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遇此良人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阮幼宜 本章:今夕何夕,遇此良人

    一陣潮濕腐爛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像是要浸在人的骨子的臭味。

    程慈皺起眉頭,後腦疼的厲害,整個人都暈暈乎乎。她記得她在路上走著,突然後腦一疼,便沒了知覺。她慢慢睜開眼睛,這很暗,像是一個廢棄的小屋子,麵卻沒有人在。

    她艱難的動了動,發現雙手被綁在身後,連腳腕上也被綁住。她掙紮著,卻怎也掙脫不開。

    門外傳來兩個男人的對話聲:“大哥,你說這女的能換那多錢嗎?”

    “廢話,她可是海城商會會長霍逸亭的妹妹!幹完這一票,我們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哈哈哈哈哈哈……”

    程慈聞言,慘淡的笑了笑,心道:霍逸亭,我們家當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許是她鬧得動靜太大,一個滿臉胡茬胖子開門走進來,毫不留情的踢了她一下:“想活命就老實點,乖乖等著你哥哥來救你,要是讓我發現你敢跑,我殺了你!”

    程慈心中一驚,本來以為他們隻是想拿點贖金而已,但現在看來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此前也應該殺過人,她害怕的連呼吸都極不平穩,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大著膽子抬頭看他,聲音卻顫抖著:“你們抓錯人了,霍逸亭是不會來救我的。”

    “胡說,你是霍逸亭的妹妹,他怎可能不來救你?”

    程慈低下頭,半晌才開口:“我們,沒有一點血緣關係。”

    男人似乎不信她的話:“哼,霍逸亭如果不來救你,你就等死吧。”說罷,他便關上門出去了。

    程慈看著他出去,然後靠在背後的木箱子上,慢慢閉上眼睛。

    是啊,如果不是當年父親舍命救了他,他們兩個本不相幹的人,怎會有如此交集。而他現在又或許嫌她拖累,巴不得她離開才好,又怎會來救她。而她,也該是恨他的。

    霍逸亭,你的仇敵,為何偏偏是我父親來擋?若不是你,父親一定好好的活在人世……

    她後腦勺疼的厲害,再也撐不住,沉沉睡去。

    ……

    不知過了多久,程慈感覺有人在輕輕拍她,耳畔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阿慈,醒醒。”

    她睜開眼,麵前的人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晰。

    她不知道那一刻她是怎想的,是驚訝嗎?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可偏偏帶著驚異。他們生活在同一屋簷下那久,可她從來都不曾了解他。

    一點都不。

    霍逸亭迅速拿匕首割斷的程慈手腳處的繩子,帶著她從窗戶翻出去。

    剛跑了沒多遠,他們便聽到身後有人追趕和謾罵的聲息。

    “連個小妮子都看不住,蠢貨!快追啊!”

    聞言,他們來不及說話,向山上跑去。

    不知怎的下起了雨,本就狹窄的小路更成了泥,他們艱難的跑著,霍逸亭脫下身上的西服蓋在程慈頭上。周遭都是滴滴答答的雨聲,可程慈分明聽見他的歎息和一句:“對不起。”

    霍逸亭拉著她的手向前跑去,天慢慢黑下來,雨卻未停,身後再也聽不見追趕的聲音,直到發現一處山洞他們才停下躲進去。

    程慈頭上蓋在霍逸亭的西服,沒有淋太多雨,而霍逸亭全身都濕透了,濕發一攢一攢搭在額前,金絲圓眼鏡也被雨水糊住,顯得狼狽不堪。

    他摘下眼鏡,不想被雨水擋住看向她的視線:“阿慈,你沒事吧?”

    她淡淡看了霍逸亭一眼,語氣冷漠有嘲諷:“多謝霍先生掛念,若不是霍先生,我又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她不是不感激霍逸亭,隻是她更知道,如果不是他讓眾人都以為她是霍逸亭的妹妹,她又怎會被綁架呢。

    “對不起……”

    “霍先生沒有帶人來嗎?”程慈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

    “沒有。”

    她實在想不通,明知危險卻一個人來救她,他是不想活了?

    她到底心還有些感謝,本想關切一下,但說出口就帶著滿滿的嘲諷:“霍先生是不想活了?”

    他垂下眼眸,又抬起頭看著她,半晌才開口:“阿慈,我不敢保證交了贖金他們就會放了你,也不敢保證帶人來會不會打草驚蛇,讓他們傷了你……”

    程慈怔愣著,她從未想過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他們從來不熟悉,哪怕在一起生活了那久,卻很少說話,即使說話她也帶著滿滿的疏離。因為她從來都知道,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隔山海,跨星河。

    霍逸亭輕輕歎氣,眉眼中似乎揉進了大海與星辰的溫柔,又帶著一絲無奈,道:“阿慈,你在我身旁,本該萬事如意。”

    第二章

    ????那是1923年的一個冬天,陽光撒下中和微寒的風,落在周圍高大的建築上,顯得極美。程慈從來不曉得竟會有這樣一個地方——連冬季的空氣中都帶著一絲暖意。

    她從小在北方的一個小山村長大,父親常年在海城打工,她自小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在不久前到底沒能撐過去,永遠長眠在了那個小山頭上,她再也沒有別的親人了,於是父親把她接到海城來。

    父親是海城商會會長的司機。那天是她的十二歲生日,父親帶她去外麵置辦些新物件。父親在電話亭接了個電話,便急急忙忙的帶她到霍公館。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霍逸亭,那一年,他二十歲。

    他們不知說了什,似乎是要走了,父親讓她在原地等他,說等忙完了便來接她。是霍逸亭對父親說:

    “外麵冷,讓她也上來吧。一個孩子,生病了不好照顧。”他那溫柔的笑著,隨後他向她伸出纖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說:“來。”

    程慈看著他漂亮的褐色瞳仁,好像要被吸進去,竟鬼使神差的拉住他的手上了車。

    那天的風中帶著暖意,陽光也格外明媚,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話,那隻被他牽過的手微微發燙,他的手幹燥而溫暖,熾熱了她一整個冬季。

    ……

    程慈從睡夢中,眼前是潔白的天花板和簡樸的吊燈,直到看到了自己穿的病號服,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醫院了。

    “程小姐,你醒了?”一個侍女說罷,便高興的跑到外麵去叫醫生來。

    醫生看了看程慈道:“隻是受到了驚嚇,沒什事,回家休息幾天就好了,去辦出院手續吧。”他轉身就要離開,程慈趕忙叫住他:

    “醫生,霍先生呢?他……他怎樣了?”

    程慈霎得想起昨夜,山中的星星那亮,刺的她眼生疼,眼淚猝不及防的全掉下來,卻忍著不發出聲音,她不想讓霍逸亭看到,於是偏過頭去。

    真的是星星太亮了嗎?她不想承認,在那一刻,所有的委屈苦楚全部顯露出來,比隱藏是更疼。

    “霍先生淋了雨,有些發燒”

    “謝謝醫生。”

    程慈換好衣服,一個人走到霍逸亭的病房直接推門進去:“醫生說你發燒了,我來看看。”

    霍逸亭撐著身子坐起來,臉色蒼白,卻還是微微笑著說:“我沒事,醫生總喜歡小題大做。”

    程慈的眼眸閃了閃,卻還是沒有說話。

    突然有人敲了敲門,一個女聲道:“逸亭,我是安雅,我進來了?”

    說著房門就打開了,一個極為優雅的身影走到霍逸亭床前,身旁還跟著一個略顯嚴厲的中年男人。

    白安雅優雅的對程慈笑著道:“阿慈也在呀。我和爸爸聽說逸亭生病了,就來看看他。”

    程慈向他們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白伯父好,白小姐,你們聊吧,我就不打擾了。”說罷,她便出去了。

    她回到自己的病房,反鎖住門靠在牆壁上。她慢慢閉上眼睛,好像回到了一年前。

    許是突然來了些小性子,她故意數次從女校逃課,終於老師忍無可忍同霍逸亭打了電話。

    霍逸亭掛了電話趕到女校,就看到老師不停的數落程慈,她卻同事不關己一般毫不在意,還在左看右看一副很悠閑的樣子。

    程慈偷偷瞄到霍逸亭不再溫和從容的樣子,心底暗自得意。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闖禍惹麻煩給他添堵。可當她看到霍逸亭身邊還跟著一個漂亮而舉止無不透露優雅的女人時,她才發覺原來自己這可笑。

    霍逸亭皺著眉頭,看了程慈一眼後問老師:“老師,阿慈闖什禍了?”

    “霍先生,程慈真的太過分了,三番兩次逃課,前幾次礙於您的情麵我也就私下說了說她,可她如此不知悔改……”

    在老師和霍逸亭說話的間隙,他身旁的女子拉著程慈來到一旁,溫柔的笑著說:“你就是阿慈吧?你好,我是白安雅。”

    “你……你……你是……”

    白安雅看她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便輕笑出聲。

    程慈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她們站在高大的梧桐樹下,周遭都是梧桐花的清香,一陣一陣撲到她身上。

    白安雅比程慈高出半個頭,於是微微俯身,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如果你真的是霍逸亭的妹妹,那你就該叫我嫂子。

    “我啊,是霍逸亭的未婚妻。”

    第三章

    ????霍逸亭看了看白安雅身邊的人,又看到她使勁向他使眼色,於是微笑著說:“白伯父好,我沒什大事,就是有些感冒,勞煩您和安雅還特地來看我……”

    白清風爽朗的笑了笑,擺擺手道:“怎會呢,你是我未來女婿,我來看看你也是應該的。還有,我們已經把綁架程慈的那夥人抓到了,敢抓你的妹妹,我自然不會放過他們。”

    “那就多謝白伯父了。”

    “客氣什……”

    他們又寒暄了幾句,白清風很“善解人意”的說:“你和安雅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你們先聊著,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也不打擾你們年輕人了。”

    “好,白伯父再見。”

    白清風剛走,白安雅就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口,偷偷往外瞄,確認他走遠了,便立刻關住門,長舒一口氣,全然沒有了剛剛高貴世家小姐的樣子,轉過身對霍逸亭說:“總算走了,霍逸亭,謝謝你啊。”

    “不必,”他翻開一張報紙:“不過你究竟打算讓我陪你演多久的戲?”

    白安雅大大咧咧的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像是思考了一陣才道:“沒想好,爸爸認定了咱倆的娃娃親,我也不知道怎跟他說我不喜歡年輕有為的商會會長反而喜歡上了一個沒有前途的醫生……他這些年身體不太好,我不敢刺激他讓他生氣……”

    霍逸亭依舊無動於衷:“你的事我不管,不過不可能一直這樣瞞下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白安雅撇撇嘴,故意道:“你又沒有什放不下的人,幫個忙而已,況且咱們好歹從小一起長大,你不會連這點忙都不幫吧?”見他沒有動靜,她大小姐脾氣便上來了,又像是反擊似的道:“那阿慈呢?你就真的打算她一直當你所謂的表妹?”

    “你不明白,”他終於緩和了些神色:“這於她,於我而言,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他知道她始終放不下當年的事情,他也知道她恨他間接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那是她最後的親人了……那年,她不過才十七歲。

    他想起程慈的父親臨終前對他說:“霍……霍先生,幫我照……顧好阿慈……”

    他依照遺言,讓程慈從那個破舊的出租屋搬到霍公館,為她轉學到最好的學校,給她一切最好的東西,她依舊冷言冷語,他也從來不在意。

    他不知道自己從什時候喜歡上她,或許是在她小時候那年,那雙絲毫沒有畏懼的看著他眼睛,水一般的清澈幹淨,如珍珠隕落入塵埃,他便再也沒有忘掉。

    阿慈,你在我身旁,本該萬事如意。隻要你事事順心,我也不會要求其他。

    ……

    程慈回到霍公館,走到自己房間,拿出鑰匙打開了一個鎖著的櫃子,拿出麵放著的一個精致的灰色筆記本。

    她細細撫摸著,卻沒有打開。

    麵,都是關於霍逸亭的一切。

    1924年。

    程慈從未上過學,大字不識得一個。父親求了好多人,才終於把她送進海城小學讀書。

    一天放學回家,她在一張被人丟棄的報紙上發現了他的照片,她像拾到寶貝一樣把報紙偷偷藏進自己的書包。自那以後,她開始收集關於他的每一張報紙,藏在自己的床褥下,連父親都不曾發現過。

    直到後來報紙越來越多,她害怕被發現,就把他的照片全剪下來,黏到一個本子上。

    她太明白自己身份,她害怕被發現,被嘲笑。她隻是一個司機的女兒,而那個高高在上的他,二十歲接任海城商會會長,並把商會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是整個海城公認的天之驕子,又是多少世家小姐的暗戀對象。

    這樣的一個耀眼他,她從來不敢想。

    她把少女的小小心事就這樣藏著,藏進那個筆記本,藏進黑夜的森林,藏進大海海底的珊瑚上,藏進心底最深最深的角落,不敢讓它受到一絲陽光照耀。

    她翻開筆記本,每一頁都是他,顯盡了溫柔,又不斷重複著:萬劫不複。

    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償所願,都能有資格去愛著,正如我,拚盡所有力氣,也隻邁出厘米之地,何況我們之間,隔山海,跨星河。

    而你,也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第四章

    ????又過了幾天,霍逸亭的病完全好了,恰逢全國商會的商貿宴會,地點又選在了海城,因此他格外忙,每天都很晚回家。

    倒也……順了程慈的意。

    今天晚上霍逸亭回來的很早,便同程慈一起吃晚飯,許是這幾天太忙的緣故,他周身都顯得很疲憊。

    在飯桌上他許久才說:“阿慈,明晚有個晚宴,你也來吧。”

    程慈皺著眉頭:“這種事霍先生自己去不就好了嗎,何況還有白小姐,與我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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