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哥哥，哥哥，”門外傳來稚嫩的聲音，輕輕地敲著門，“媽媽今天叫我們一起去上學。”

    “不要，我不和你一起。”許回風幾乎是下一秒就拉開了房門，目不斜視地和不到自己腰高的小人魚擦身而過。

    “哥哥，等等我。”小人魚仿佛習慣了被許回風拒絕一樣，眼神隻是黯淡了一下便馬上跟著他下樓，像個甩不掉的小尾巴。

    樓下餐桌上擺了一大桌清淡早餐，藍白色格子桌布被洗得非常幹淨。

    這是小人魚來這個家的第三年，許回風暑假一過完馬上就要上一年級了，小人魚在上幼兒園大班。

    自打許回風那次說爸爸媽媽經常回來陪他之後，夫妻兩個自我檢討了後決定多抽時間陪陪兒子，周姿一邊感歎著自己從一個時尚摩登女郎變成了一個家庭主婦，一邊麻利地端著盤子進進出出很快就把食物擺滿了餐桌。

    “媽，爸爸呢？”許回風跳上板凳坐著，拿著包子就吃，也不管那個還沒靠背椅高的小人魚怎上去，吃得麻麻利利的。

    “你爸爸還在睡覺呢，他昨天很晚才回家，讓他多睡會兒。”周姿從廚房出來，把容清禹抱在懷喂他吃飯。

    許回風就顧著低頭吃，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搞不懂為什要自己和這個拖油魚一起去學校。

    “寶貝兒啊，你今天幫媽媽一個忙，”周姿喂了小人魚一會兒就把他的小碗給他讓他自己吃，自己去沙發上收拾他的小書包，“幫媽媽送送弟弟啊，媽媽今天約了朋友做美甲。”

    “媽……”許回風這會兒得在門口玄關處換鞋了，“寶貝兒幫幫媽媽，小禹乖乖聽哥哥話好不好？跟哥哥去學校乖乖的啊，放學哥哥帶你回來你在滑滑梯那等哥哥噢！”周姿把小書包遞給靠著門口上很無語的兒子，俯下身囑咐著小人魚，人魚看看她又看看許回風，低下頭軟軟地說知道了，跟著許回風出了門。

    容清禹上的幼兒園是許回風他們學校的，就隔著一道不到一米四的小鐵門，許回風幼兒園的時候經常翻過去小學操場上麵玩。

    他帶著小小的人魚往學校走，那個小小的人魚寶寶跟著他，走的很慢，他實在太小了，而且人魚在陸地上行走到底也不如水麵方便。

    “哥，哥哥，”許回風被小人魚拽住了衣角，不得不停下來。“水……”他白嫩軟乎乎的小臉上幹得起皮的嘴唇顯得那樣可憐，但是許回風蠻不耐煩的，從自己書包麵拿出一個白墩墩的大水壺遞給了他。

    這是許回風他爸給買的，專門給人魚寶寶補充水。

    他伸著小手接過，很明顯太重了，手臂顫抖著抱不住了，水壺嗖地一下滑落掉下去。即將摔在地上的時候許回風懶懶散散地伸手一把撈住了那個大大的水壺，自己書包盡是拿來放這個憨玩意兒了。

    “張嘴。”他半跪著，打開水壺湊到小人魚嘴邊覺得真的麻煩。

    容清禹還處在剛剛被他表現出來反應速度和敏捷的震驚中，聽話地張開嘴含住了吸管小口小口地喝水。

    許回風看著他喝那一小口水臉嘟嘟就漲得圓鼓鼓的挺好笑的，就伸手戳了戳人魚鼓起來的小臉蛋，看看會不會漏水出來。

    漏了，一滴。

    水珠消失在了人魚因為喝水變得紅潤潤濕漉漉的嘴唇上，看起來像他昨天晚上吃的西瓜小布丁。

    容清禹撲閃著大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軟軟的，隨著他眨眼而垂起又掀開。他心沒什想法，就單純地喝著水，魚尾上因為口渴而幹燥的魚鱗又開始像平時那樣水波粼粼，美麗起來。

    許回風帶著他從小學門口進去，把他送到鐵門把他放進去了就走了，等他看見自己書包麵的憨玩意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壞菜了，這小人魚天天在家沒事就泡水喝水，今天一天沒喝水肯定會變成小魚幹的吧……他這樣想著，看著自己同桌嬉皮笑臉的樣子越來越煩，就給了他兩下。

    “你是不是沒打狂犬疫苗”他同桌是他幼兒園就一起玩的好朋友，是隻德牧，他曾經真誠地勸告每一個小夥伴：不要和不打狂犬疫苗的犬科類小朋友一起玩。

    “我忘記把這個水壺給他了。”許回風給他傳紙條。

    “水壺老實說我剛開始以為這是個炸彈，砸砰的一聲，當時給我嚇壞了。”徐藝洋小聲地說著，又看了一眼他書包麵那個鐵疙瘩，今天中午他甩著許回風的書包玩，不小心鬆手甩出去，在牆上砸出個淺淺的坑。

    “我爸給買的，你還不知道我爸，他選了個又大又沉的，巨耐造，裝的水還特別多。”

    “叔叔品味挺好的，”徐藝洋看了眼講台，做賊一樣，“馬上放學了你快點去接他唄，他們幼兒園這會兒早放了。”於是許回風鴿了約好放學一起玩兒的朋友們，一放學就去幼兒園那找魚。

    幼兒園確實早都走光了，他站在小鐵門那往看，教室麵空落落的一個人都沒有。

    他一手撐著鐵門頂邊沿作為支點，輕輕鬆鬆翻了進去。

    “誒那小孩幾年級的？怎跑幼兒園來玩了”幼兒園保安老遠看見他翻牆就扯著嗓子吼了一聲，許回風根本不聽，倒退著跑對保安笑得特別燦爛：“我來接我弟弟，你當沒看見我就行！”

    他一個班一個班地看了真的沒看見容清禹，慢悠悠走到幼兒園小花園就看見了坐在花壇上抱著尾巴垂著頭的人魚。

    他的頭發不再有光澤，幹巴巴的。他的魚尾巴掉了幾片魚鱗，在旁邊地上散落著，魚尾也沒了光澤，小書包在旁邊放著，麵裝著今天早上周姿放給他的愛心便當他也沒吃。

    “小魚”許回風挺愧疚的，放輕了腳步走過去，“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