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汐怔怔地看著他，半天說不出話。

    左玄，左玄……對了，這個名字她的確很熟悉，還有，他叫她什？羅汐？她不是叫，叫……

    羅汐抱著頭，有一些畫麵在她眼前飛速閃過，雜亂無章晃得她眼花繚亂，閉上眼依舊如影隨形。左玄，羅汐，這兩個名字縈繞心頭，陌生又親切的記憶衝刷著大腦，讓她失去思考的能力。

    羅汐，羅汐……沒錯，男人就是在叫她，可是，她不是叫血夭嗎？為什當他說出羅汐這兩個字時，她竟直接就認定了在稱呼她，甚至沒有半點懷疑？！

    她隱約覺得自己忘記了很多事，很多很多，也許不重要，卻關乎身份的……事。

    頭痛欲裂，羅汐跌跌撞撞地後退，後背撞到椅子打了個趔趄，左玄上前扶住她，發現她眼神渙散，竟是陷入回憶不能自已。

    掉入異世時的驚慌，在森林求生的艱辛，來到修仙界的驚豔，數次死逃生的大喜，被捕後又被非人對待的麻木，還有很多在現代的畫麵穿插著……許許多多的記憶噴湧而出，將她的眼前腦中擠得滿滿當當。

    羅汐，羅汐，羅汐……那些飛速閃過的畫麵漸漸放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這兩個字，放在口中心上反複咀嚼，像生蓮子，咀嚼到後麵，蓮心就露了出來，和蓮子肉一起，甘的苦的摻雜一起，澀意凝在眼眶中，終是化作淚水滑落。

    是的，是的，是的！羅汐就是她的本名！她捂著臉，靠在左玄臂上無聲哭泣。

    她意識到曾經被洗腦，忘記了從前，忘記了另一個時空的前半生，連名字也一同抹去。暗殺營為了將她打造成一把刀，花了極大的功夫折磨她。麵對酷刑，她害怕了，更怕的，是她意識到自己不再是正常人的身體——她變成了怪物，一個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什的怪物。

    所以她潛意識把作為“普通人”時的記憶全部埋藏，千仞要她做一把刀，那她就做吧。起碼，還能活下去。

    對死的恐懼，以及對自身變化的恐懼，讓她選擇了妥協，逃也似的遠離那些與千仞要求她所做之事相反的記憶。

    忘記了多好，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做怪物，服從命令去做任何肮髒事，沒有人會怪罪她，她也不會有負罪感。羅汐抬起頭，看著左玄堅毅的下頜，苦笑道：“阿左，我回不去了。”

    回憶起來又怎樣，她走不出千仞的控製，改變不了變異的身體，隻會徒增煩惱，繼續遭受良心的譴責。

    左玄心中鈍痛。他認出羅汐之後的欣喜早已被擔憂覆蓋。羅汐身上的魔氣，以及跟隨在魔修

    身邊的一舉一動都說明，她已經墮入了魔道。

    他收緊了手臂，“對不起。”

    他來得太晚了。從她失蹤，到重逢，兩人竟已經分別了將近五年。左玄默默算了算，心情越發沉重。如果他當時再抓緊時間，再多找幾個城，是不是就能找到她了？

    五年，從仙域到魔道範圍，她一個女子，究竟是如何過來的？左玄無從得知，愧疚與憐惜堵住了胸口，讓他差點喘不上氣。

    二人相擁許久，竟無言以對。羅汐平靜下來，輕輕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開。

    羅汐抬頭，發現左玄的眼眶也紅紅的，不由得咧了咧嘴。難得見他心情激動一次啊。

    她現在腦子還很亂，但兩人再這對視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左玄一副還傻愣愣的樣子，她便故作輕鬆的說：“好久不見了，看你這樣，已經是天行門內門弟子了吧？”

    左玄回過神，看出她在掩飾，不忍心戳破，“是，前年凝脈後便是了。”

    “恭喜啊。”羅汐由衷地道賀，雖然這賀有點晚，對於許久未見的兩人來說，卻是一下子拉近了不少。“我都不能修煉，隻能靠打打殺殺來試出實力。”這話一出，卻讓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左玄修為見長，她也變強了，往好處想，他們都該高興才對。但羅汐情緒十分低落，她記得左玄就是因為憎恨魔道才去修仙，那她不就……

    “別多想。”左玄看出她的擔憂，出聲安慰道。他自己心也不好受，五年後的重逢，竟是站在對立麵，任誰都很難以平常心看待。

    羅汐勉強笑笑。現在天聊不下去，她也不敢麵對左玄，隻好猶豫著開口道：“那個，我今天是偷跑出來的，要是回去晚了，怕是……”

    聞言左玄便了解了，和她保持一段安全距離，“既然這樣，那隻能先告別了。”

    羅汐點點頭。重新戴上麵具，臨走前，她忍不住說：“阿左，我以後……能再來找你嗎？”

    “當然。”左玄毫不猶豫回答，想了想，從袖子摸出幾張符紙遞給她，“這是我自己製作的傳音符，以後若是想來找我，就將靈氣注入其中，”突然想到羅汐沒有修為，又補充道，“內力也可，或者燃了也可。”

    羅汐收好，便離開了。

    殊不知她走出茶館後，隱匿在樓外的暗衛也跟了上去。

    ……

    兩天後，夜千絕一行人便離開了攸黃地。羅汐與夜千絕坐在車上，想著左玄出神。

    淩少華覺得好友有古怪，以前但凡查出手下有一點點異常，他都要徹查到底。回到千仞都有些日子了，那小護法還安然無恙，甚至還被派去執行任務。

    不對勁，著實不對勁。

    趁著無事，淩少華溜進宮殿。夜千絕正埋頭處理文件，察覺到有人來也沒管。

    淩少華徑直坐在他對麵，單刀直入：“我說，你一向不是疑人不用嗎？怎這次這放心讓小護法一個人去沅？”

    夜千絕頭也不抬答道：“左右不過一個工具，為何浪費？況且，你的人到現在都沒挖出她的過去，讓她多跟仙門的人接觸，說不定就能查出她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