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二十二歲那年，忽然得了精神分裂的病。人一天就是亂跑，一開始家人跟著，時間長了，也就不那細心照顧。姐姐的病越來越重，有時都不知羞，父母整天愁眉苦臉哀聲歎氣，可是又毫無辦法，該去的醫院也看治過了，該吃的藥也都抓回家給姐姐吃，一點療效也沒有。姐姐沒病的時候，就自己處了一個對象，已到談婚論嫁的時候，男方家人一見姐姐病成這樣，婚事便黃了。

    其實也怪怨不得男方，誰能娶一個有精神問題的人做妻子，這不得操一輩子心。男方經人介紹娶了一個外地的女子，結婚那天，姐姐聽到放鞭炮聲，還從家披散著頭發臉都沒洗去湊熱鬧。沒有辦法，大家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把她硬架拖拽回家。

    當年的秋天，早飯剛吃，姐姐又瘋瘋巔巔順著鄉村土道跑出村子，而且一路還帶著怪笑聲和雜亂的話語，讓人看見既揪心又有點恐怖。我當時也就十二三歲，因為姐姐沒生病之前，特別喜歡我，看姐姐病成這樣，我的心似刀剜一樣難受，家人不在跟前，但是隻要見到在外麵亂跑的姐姐，我就勸她回家，或一個人在後麵跟著她，害怕她有什閃失，姐弟情深，自古使然。

    這天我看姐姐好像比往日病情加重，更是放心不下，手拿著吃一半的大餅子，一根蔥。我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後麵，她停下，我就吃幾囗大餅子和蔥，如果她往前走，我就步步緊隨。村子外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野甸子，這大片的野甸子，春天風沙大的時候，草和浮土便彌漫滿天，人都睜不開眼睛。如果夏天，這又相當悶熱，蚊蟲又相當多，秋天比較幹燥，成片的堿草，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隻有冬天到了，白雪像一雙厚厚的棉被，茫茫的大地蒼寂中給予聖潔般的愛。

    姐姐跑了好長時間，忽然站在原地不動，跟誰說話似的，我緊走幾步便到姐姐身邊，隻聽到姐姐說的一句話；“謝謝你，大叔，那我就回去了。”我驚訝地問姐姐你再和誰說話？姐姐並不搭理我，好像根本就沒看見我站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