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小典她……”
“好了,喝藥。”明氏舀起一勺褐乎乎的湯藥,塞來音翎靈唇邊。
動作過於心不在焉,溫燙的藥勺忽然抵住音翎靈的唇,登時燙得她雙唇發顫。
“嘶——”
待她出聲,明氏才如夢初醒般,為她擦拭著藥漬,連聲撫慰。
音翎靈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自己不說痊愈,但情況好過頭兩日太多,且並非什大傷。
可明氏盯著她的神色,除去之前的心疼與憐愛以外,恍惚透著些深沉、內斂的悲傷。
藏不住,溢出來了。
仿若母女二人即將生離死別似的。
“阿娘,是隔壁尋不著王流陽嗎?”
明氏攪動湯藥的手微頓,輕哼了一聲,道:“瘋瘋癲癲的,死了也罷。”
音翎靈仔細端詳她的神色,繼而問道:“阿娘好像不大舒心。”
“霧兒不好,我又怎會舒心呢。”良晌,明氏抬起頭來,又給她喂了一勺子藥,現下露出幾分勉強的笑意,“一直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阿娘這兩天求了個醫仙,明日帶你去拜訪他。”
音翎靈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第二日拂曉,妝鏡前的雕花鏡奩驗證了她的不祥預感。
兩個施妝丫鬟簇擁著她出寢,給她一張小臉擦得似要發亮,又將她摁在鏡前,一個手執青螺黛、一個比對著她的臉頰調著胭脂,好不認真。
明氏倚在門邊,視線落在自己不施半分粉黛亦出塵至極的女兒身上,雙目含笑地吩咐:“手輕點兒,別蓋了姑娘的靈氣。”
音翎靈被脂粉嗆得咳嗽不止,艱難地道:“阿娘,不是說見醫仙嗎……”
明氏笑而不語。
待到一切妥當,音翎靈被明氏領著走侯府偏門上車轎,才徹底了然。
明氏為她張羅婚事時,便是如此,費盡心機避開言重懷。
這倆口子,一個生怕自己女兒許不出去,隻要有人來提親,便多少要見上一見。
一個則生怕自己女兒能許出去,為此,屢屢和正妻翻臉。
怪得很。
行轎平穩,轎內安靜下來,明氏複又微闔上眼,相較於昨夜,她的愁容不減。
音翎靈試探地開口:“可以不去嗎?”
明氏掀開眼簾,似乎歎了口氣,溫和地撫摸著女兒的發絲,道:“這一回不行。”
昨日,幾位勳爵家的夫人做插花宴,聽聞其中一位也似熠勇侯府一般收到了邸報。
可那位夫人的女兒方才大婚,她的丈夫將邸報原封不動地送回去,不知怎的,便不需要參選天祭了。
明氏慈憐地端詳著女兒的病容,心想她下輩子若真能與一位醫術造極、家中爵位亦然不低的醫仙過活,實在是兩全其美。
車轎徐徐而行,終於在一處偏僻的醫館前停了下來。
明氏親自牽引著嬌滴滴的音翎靈下轎,雪幕紛亂間,抬手為她攏了攏襖子,又理了理幕籬,溫聲道:“是這兒了。”
這醫館派頭頗小,門可羅雀。
從外頭籠統地看,唯一有些生氣的,竟是門旁兩塊牌匾上走筆溫吞卻清逸的對聯。
一塊被傾天灑下的玉塵埋沒,另一塊,則簡單地寫道:惟願塵宇無疾屙。
音翎靈上看下看,這冷冷清清的地方,實在不像是明氏口中所言,那‘濟世醫仙’會親臨坐鎮的醫館。
明氏輕叩木門,一位白衣僮仆應聲端正正地走出來,掃視這對母女一眼,道:“寰無懼疾?”
明氏接道:“吾兒所病,實在棘手,但求一診。”
像是打暗號成功了一般,僮仆讓開一步,做出引二人進去的手勢。
“……”音翎靈隨著僮仆入了門,隨僮仆廊回廊轉地走著。地方不大,彎繞倒是多,且目之所及,皆隨眼可見到幾處清幽之景,倒是別致。
這個時代地位頗高的醫界術士,幾似文人墨,偏喜清寂一隅,一番走馬觀花下來,音翎靈倒也信了明氏所言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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