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想和審判者宣戰。”

    青年表情沉靜,語氣平常，仿佛隻是在宣布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直播間的獸人愣住，彈幕也停下來,好幾分鍾，才搞懂這句話的意思。

    就是說，要打架？！

    他們突然興奮,躍躍欲試想抄起家夥。

    “宣戰！好耶！”

    還是克斯察覺不對,問：“審判者,是……其他星球信奉的神明嗎？”

    雖然他們雲間帝國打遍星際無敵手，痛扁過很多小朋友，但和神明宣戰這種事,還是沒有實戰經驗。

    如果在其他星球上說,大概會被認為是瘋子。

    師暮瞥眼旁邊的白蕪，將手機輕輕一丟,丟到白蕪手,讓口才最好的天鵝來說。

    鏡頭猛地一晃，獸人們：“哎哎,陛下別晃了，我們頭暈。”

    還有的記掛著手機是主播的，很擔心在囑咐：“別摔壞了啊，小主播會傷心的。”

    克斯看著說大事的時候彈幕悄無聲息，一來這一出，又嘁嘁喳喳地叫起來，忍不住輕歎了口氣,靠在帝國宮殿的廊柱上,仰頭看深夜上懸掛的星星。

    和神明宣戰嗎？

    現在的帝國,看起來不可一世,實際上已經走向末路。水藍星已經在大災變中毀滅過一次，不再如前，大量植被滅絕，海域冰封，生態遭到不可逆的破壞。

    而被迫進化的獸人們，也像一個失去家的孩子，在宇宙中不停地擴張，想要找到一個曾經的家園。

    後來，帝國一直擴張，直到現在，稱霸整個星際。

    但是他們再也找不到水藍星。

    曾經璀璨的、美麗藍色的星球，似乎是宇宙中的一個奇跡。絕無僅有，無法複製。

    他們就像是一個被迫失去家的孩子，在無盡的宇宙間流浪，再也找不到自己曾經的家園。

    克斯歎了口氣，聽見嗒嗒腳步聲，回頭看去。

    在空闊的長廊，格拉蒂斯邁著歡快輕鬆的腳步，快步走過來，在她的身後，是長得望不見底的空曠。

    他灰色的眼瞳微動，落在那條空蕩毫無裝飾物的走廊上，想起那天和君王的對話。

    他們需要蘋果、綠樹、海洋，和一些美好的東西。

    一些主播帶他們見過的，消失在大災變無情的變遷的，美好的事物。

    格拉蒂斯提起裙擺，坐在他旁邊，托著腮問：“你在看什呢？”

    克斯：“看主播。”

    格拉蒂斯跟他坐在一起，看著指揮官在直播中說道：“這個選擇，不僅是為了人類，也是為了我們自己。”

    白蕪微微一笑，“大家應該已經猜了真相，現在，選擇權在你們的手上。”

    克斯猶豫幾秒，回道：“我永遠追隨陛下的腳步。”

    耳朵上沒有天線：“不就是審判者嘛，打過去就完事了，想太多幹嘛。”

    愛吃瓜的小海豚：“嗚嗚我不能失去主播，沒有直播看我會死的qvq為了主播，我可以肝腦塗地！”

    布穀鳥阿布：“沒有直播以後，我們就隻能重複原來的生活，一步步看著自己失控，然後走向毀滅，那太痛苦了，比死還可怕。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見過光明。”

    格拉蒂斯：“我永遠遵循陛下的腳步。”

    咕咕不咕咕咕：“什？什黑暗、什光明？你們在說什？我不就是看個直播嗎？哎哎打架就打架嘛，說得這複雜幹什？幹就完事了！”

    甚至不用太多的唇舌，大家就攬起袖子，激動地表示要去幹掉審判者。星艦列隊在黑幕中穿行，很久沒有進入的戰備狀態，讓星球散發出一種奇異的白光。

    其他星球也各自啟動戰備狀態。

    明亮白光將星球覆蓋，一眼望去，漆黑夜空幾乎被點亮。

    ————

    寧朝朝做了個夢。

    她夢見自己接手爺爺的動物園後，也開一場直播。但是那場直播，她並沒有遇見貝奇和金先生。

    沒有人來看一個新人主播發的平平無奇的直播。

    一開始很難，她沒有錢，隻能去找爸媽幫忙。爸爸媽媽口說著讓她盡快把動物送出去，不讚成她接手動物園，但是，兩個人不約而同都偷偷轉了一大筆錢給她，幫她渡過前期的危機。

    老宋也偷偷回來，把宋喜拐回來給她免費幫忙。幫忙幾天，宋喜再也沒有提過要走的事情，默契地與父親一起照顧動物。

    那時的動物園的動物不多，隻有他們三個人，也可以勉強照顧過來。

    她每天都開一小段直播，把薩拉弗的可愛視頻發到網上。小獅子長得太出彩，性格又親人，很快就積累起了一些粉絲，動物園每天都會來幾個遊客，勉強給薩拉弗買肉吃。

    後來一句話惹上了大森，引來一大批大森粉踩動物園，但同樣也給她帶來一些流量，來看動物園直播的人更多了。

    一切在一點一滴好轉。

    木蘭市大部分遊客都被遊樂園吸走，不過來雲間動物園的人也慢慢多了起來，她的直播間觀眾也慢慢增加。

    來看直播和動物園的人，都真心喜歡動物。他們喜歡薩拉弗，也喜歡瘸腿但很活潑的小貝奇，眼睛看不見趴在園長懷嗷嗷叫的小奧浮。

    寧朝朝認識了一大群很好的朋友。

    她和爺爺一樣，與朋友們一起照顧救助受傷的動物們。夏蒼許之蘭也通過小奧浮重新聯係上她，對她十分照顧，每次救助站救助到新的受傷動物，他們就將動物送到雲間動物園，借此給她一大筆救助基金。

    動物園一直保持著一種勉強維持的狀態。說不上能賺多少錢，但在許多人幫助下，一點點好了起來。

    直到有一天。

    “砰砰。”

    寧朝朝睜開眼睛，環顧四周，自己似乎是在雲間動物園的園長辦公室？

    她頓時恍然，自己仿佛還在那個夢。

    “咚咚。”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相框，相框中裝著的，是她從師暮手看到的照片。已經長成大獅子的薩拉弗坐在她身邊，眷戀地望著她。

    “砰砰。”

    門外敲門聲繼續響起。

    寧朝朝放下相框，緊張地握了握手，說：“請進。”

    “園長。”穿動物園製服的青年快步走進來，“你上網了嗎？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寧朝朝望著他的臉，一愣，“梅麗果？”

    他怎也來動物園打工了？

    梅麗果：“哎，怎突然叫我這的網名？不管了，園長你快看新聞，出大事了！”

    寧朝朝輕“啊”一聲，打開手機，映入眼簾的，就是隔壁遊樂園出事的新聞。

    遊樂園出現特大安全事故。

    本來應該在園中給遊客們拉車的溫馴大象們集體失控，衝向熱鬧人群。它們力大無窮，順從時勉強能被人控製，但一旦失控，遊樂園沒有辦法能控製住它們。

    大象們肆意踩踏，用粗壯有力的鼻子拔起長椅，丟到其他地方，很快，本來熱鬧的遊樂園變成一片狼藉，歡快的bgm歌曲充斥著遊客的尖叫和孩子的哭泣。

    寧朝朝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她知道自己現在做的“夢”，應該是沒有遇到貝奇他們的，另外一個時間線的發展。

    在原來那個時間線，遊樂園會出這大的事故嗎？

    她覺得遊樂園的安全隱患已經很明顯了，可是，居然最後還是會變成這樣。

    梅麗果又說：“夏蒼博士問你，能不能暫時收容一批遊樂園救下來的動物。救助站已經裝不下了。”

    寧朝朝連忙點頭，“當然！我們現在就去救助站吧。”

    她開車出去，在路上時，正好看見宋叔提著桶，佝僂身體慢慢往前走。聽見車的聲音，宋叔和她打個招呼，問她去哪。

    寧朝朝一時沒能回神，怔怔看著眼前人，心中想，現在的宋叔……好蒼老。

    他的背彎得更厲害了，提著慢慢一桶肉走的時候，上半身完全彎下去，像一株曬得蔫蔫的老稻。

    動物園的工作，是真的很辛苦呀。在這個時間線，他們沒有向浮、沒有師暮、沒有牧匪陽……

    但宋叔還是回來幫忙了。

    宋叔：“朝朝？”

    梅麗果把遊樂園的事情大致複述一遍。

    聽到有人受傷，宋叔的臉色也沉下來，拍拍寧朝朝的肩，“朝朝，別耽誤了，快去看看吧。”

    寧朝朝眼眶有點發熱，抿了抿嘴角，輕聲說了句話。

    宋叔聽力不太好，大著嗓門問：“你說什啊——？”

    “謝謝你。”她認真說。

    宋叔愣幾秒，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笑，擺了擺手，“快走吧。”

    這個夢境格外真實。

    她一路開車到救助站。木蘭市的救助站還是原來的樣子，小小的，條件不太行。現在小破舊救助站，擠滿了從遊樂園弄出來的動物，一個又一個籠子放在外麵。

    夏蒼許之蘭在麵，正忙得不可開交。

    寧朝朝過去後，透過玻璃窗看他們一眼，夫妻兩也比記憶要憔悴不少。她喊了兩個人一聲，許之蘭回頭，驚喜地看著她，牽住她的手，帶她去看外麵的動物。

    “這是三隻表演的老虎。”許之蘭說：“旁邊是三頭獅子，兩母一公。”

    鬃毛深黑濃密的大獅子看見寧朝朝，偏頭注視她幾秒，繼續懶洋洋趴在籠子。兩頭性格活潑好動的雌獅則在籠子伸個懶腰，過來蹭她的手。

    許之蘭忍不住誇：“看見我的時候，這兩個女孩子可沒主動，還得是你啊朝朝。”

    寧朝朝抿唇，隔著鐵籠摸摸它們。然後跟在許之蘭的旁邊，一個個鐵籠看過去，找來找去，卻沒有找到小雪豹。

    她瞪大眼睛，問：“點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