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特克這天結清了工錢,還陪著徐羨騁去廟會逛了逛。
恰逢漢人的春節,因為有兀人和羌人的生意可做,徐羨騁的棧沒打烊,這使得他大為不滿——長工還有春節放呢,他居然沒得空閑休。
於是乎,徐羨騁偷溜出來和孜特克一起跑了,留下陳屆一個人在棧破口大罵。
孜特克沒逛過廟會,此次陪著徐羨騁來湊湊熱鬧——他們先是去摸了關公廟外的石猴,徐羨騁費了吃奶的力氣才在孜特克的幫助下擠進了人群,孜特家站在人群就像一堵厚實的牆,擋住了外頭熙熙攘攘的人群,算是順利地討了個吉利彩頭。
徐羨騁是個容易滿足的,高興得不行——自他記事起,便沒有人陪他過春節,母親疲於操勞生計,父親醒酒的時候極少,就連這一年的溫馨日子,他都沒有享受上多少。
而今天,有孜特克陪著自己,徐羨騁想到這,原本鬱鬱不快的心境也不由得稍微高興起來,他抬起頭望向孜特克。
這是孜特克第一次經曆漢人的春節,他不懂哪些忌諱和規矩,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孜特克望著不遠處忙於觀看舞獅的人群,側顏被遠處跳動的煙火交映著,古銅色的側顏顯得十分溫柔。
徐羨騁微微昂起頭,他注意到自己現在和孜特克隻差了小半個頭,不久前他還才堪堪到孜特克下巴。徐羨騁憶起自己逝去的爹娘個子都不矮,他想,總有一天,自己會高過孜特克,那時候他就可以以另一種身份站在孜特克身邊了。
單單想到這一點,徐羨騁就很滿足,自從遇上孜特克,他便一直希望自己能夠長高長大,他討厭總是被當成孩子,盡管如此,他又忍不住喜歡用自己的年紀來朝孜特克討些甜頭,這使得他內心相當複雜。
——徐羨騁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也搞不懂孜特克的想法,他覺得自己懵懵懂懂的,混沌極了。
徐羨騁還沒鬱悶上一會兒,便被孜特克捏了捏膀子,他抬起頭,望見不遠處,關公廟屋簷下高高地掛著一枚大銅錢,銅錢孔中有一隻小銅鍾。
有許多人在那周圍熙熙攘攘地圍著,人群中不乏有人擲出手的銅錢,大多數沒有擲中,但依舊在那兒嘻嘻哈哈。
徐羨騁很早就聽說過,若是能用手中的硬幣投中銅鍾,就能心想事成,這是廟會上最熱鬧的活動,孜特克不知其緣故就當著有趣玩了。
徐羨騁看得入迷,卻見孜特克從懷掏出幾個子兒,趁勢投了出去。
孜特克準頭不錯,雖然沒中,都是擦著邊過的,有些可惜,人群發出了噓聲,孜特克有些赧意,撓了撓頭,笑著把子兒給了徐羨騁。
徐羨騁卻遲疑地頓了頓,他想,這個銅鍾可以心想事成,那他許什願呢?
徐羨騁想了很多,他想,如果孜特克永遠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就像現在——他剛想到這,還沒做出決定,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
不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女人麵上覆著薄紗,身材窈窕,一席絲緞衣裳,身上的銀飾亮眼,正在廟前竊竊私語。
——是瑪爾罕。
瑪爾罕沒注意到他們,她身邊站著幾個姑子,還在竊竊私語地傳遞看著手的簽條——她們走的是女眷專門的小道,徐羨騁估摸著他們這個節點兒出來,是來給王妃娘娘祈福的。
徐羨騁臉色僵了僵,他收回了眼神,引導著一無所知的孜特克看向另一頭的銅鍾。
他不滿地想,如果真的要心想事成的話,他希望孜特克再也不要想起瑪爾罕。
孜特克隻需要自己就足夠了,徐羨騁想,他擲出手的銅錢,力道很大,銅錢穩穩地擊中了銅鍾,銅鍾叮了一聲,晃蕩了起來,人群嘈雜起來,看向他們兩人,連聲道喜。
——徐羨騁沒說話,他努力掩飾著內心因此而帶來的喜悅,轉頭看向孜特克。
孜特克對他的反應有些茫然,他笑著看徐羨騁,古銅色的麵龐在傾瀉的朝陽下發出特有的色澤,徐羨騁望著他英俊硬朗的臉龐,內心說不出什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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