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是在傍晚戌時,由轎子抬進哈拉紮德府邸的。
府邸上下早就張燈結彩,外頭烏壓壓地跪了一地的人。
王妃下轎的時候,轎上下花團錦簇,豔麗照人。她頭戴華冠,寶髻盤起,渾身釵飾璀璨,富貴逼人。
王妃此番回鄉,還帶了小王子,小王子今年八歲,是定西候最小的孩子,長得虎頭虎腦,活潑頑鬧,哈拉紮德就這一個孫輩,自然是喜歡得緊。
王妃此番前來,是定西候恩準,也是存心在龜茲擺闊氣的一番心思,陣仗架勢都氣派得很。
不過孜特克是沒有機會見識了,隻能從他人的轉述中窺知一二。
孜特克現在在哈拉紮德家做些苦役——為了掩人耳目,瑪爾罕還特地從牙子買來其他幾位男女奴,計劃一起送往侯府。
孜特克自那之後沒單獨見過瑪爾罕,隻有在瑪爾罕路過的時候,他隔著遠遠地長街,看見坐在轎子的她。
瑪爾罕坐在轎子,頭戴寶飾,身著羅裳,轎上的小窗微微透出她的側顏。
她離孜特克不遠,隻不過半個轉角的距離,但孜特克卻覺得他們之間相隔千。
孜特克看了一會兒,他沒有做聲,低頭離開了。
一旁監工的管家注意到了孜特克的表現,他有些猶豫,最終沒說什。
“外頭的那個小鬼一直要吵著見你,”監工道,“我們若是不給他開門,估摸著自己要偷偷溜進來,你待會兒去看他吧。”
孜特克點了點頭,想起徐羨騁在外頭焦急的模樣,快步走了出去。
孜特克一出小巷子,在後門邊上,就看見地上坐著個哇哇大哭的娃娃,嗓門很大,沒什淚珠,在那兒幹嚎,娃娃身邊不遠處,是皺著眉頭的徐羨騁。
“你哭什哭?”徐羨騁看見孜特克來了,對這小娃娃越發怒意深重,“怎你先哭上了?我還沒讓你賠呢。”
孜特克看向徐羨騁,發現徐羨騁手捧著的衣物上染了好大一塊汙漬。
隻見這娃娃不過八九歲的模樣,外頭套著小廝的衣衫,估摸著是在外頭頑鬧,不小心撞到了徐羨騁。
徐羨騁雖說年齡不大,卻非常不喜歡小孩,尤其是八九歲這個年紀的。
徐羨騁非常惱火,又礙於孜特克麵,不好發作,隻得惱恨道,“你給我記住了,再鬧,我告你那當差的爹娘……”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向孜特克,“孜特克……”
小娃娃發出一聲尖叫,“不要……告訴我娘……我爹……”
孜特克覺得小娃娃挺可憐的,估摸著是怕回家挨打,再加上這個小娃娃長得水靈靈的,哭起來眼睛淚汪汪的,怪招人疼。
孜特克俯下身,想給小娃娃擦擦眼淚,卻見小娃娃連連後退。
那小孩兒明顯有些怕孜特克,慌不擇路,居然躲在徐羨騁的身後。
孜特克愣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蛋,那兒胡茬確實很久沒剃,刺人得很,怪不得嚇到小孩子。
徐羨騁煩得,抓住小孩的手往外扯,“你手上那些髒水——你走開——”奈何小娃娃的手死死地粘著他,怎勸都不聽,還有越嚎越大聲之態勢。
孜特克沒說話,他起身道,“這是誰家的娃娃?”
徐羨騁搖了搖頭,“不知道,剛剛還在挖泥巴坑的水……”
他們還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
孜特克抬起頭,望向不遠處,隻見西邊廂房不知什時候竄出了一眾老媽子,腳下帶風,急火火的,嘈雜得不行。
“這是怎了?”徐羨騁愣了一下,這些老媽子大多都是哈拉紮德府邸的奶媽嬤嬤,和他們這些底層的奴從不一樣,平時不輕易來這地兒。
這時候,一個眼尖的奶媽看向了他們,驚呼一聲,“可算找到了——在這兒呢——”
徐羨騁有些緊張,繃緊了身體,不由得反思起自己做了什壞事。
孜特克望了望小娃娃,又轉頭看了看徐羨騁。
一群奶媽呼哧呼哧地跑了過來,對著這奶娃娃大呼小叫,“殿下,您在這兒呢,可把老身幾個愁煞啦——”
徐羨騁一聽這個稱呼就不對,臉色大變,自覺大事不妙,當場給孜特克使眼色想跑。
小娃娃聞言停止了哭泣,被奶媽們團團圍住。
為首的婆子喝住他們,“你們是哪兒當差的,怎把殿下帶到這兒來了?”那婆子一看小娃娃身上的小廝衣衫,“是你們給他穿成這樣,想把他帶出去?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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