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絕的雨,似是落不盡一般,玉華峰留步軒外的情景就這樣地直入眼際,趙泠音看著散落滿地的屍體,一陣眩暈。
她強自咽下喉中的一口血,往馬車散落處奔去,她跪下來,徒手趴著地上的殘垣斷木。
是阿爹的玉佩!
她出生即生而知之,記憶力又極好,還很清楚地記得小時候抓周的事,她當時什也沒抓,就緊緊攥著阿爹身上的這塊玉佩,把阿爹喜的什似的,當場便扯下這塊他抓周時從祖父身上順來的玉佩,笑成花一般地塞到她懷……還抱著她到處炫耀“我兒親父”、“我兒有眼光”,叫阿娘好好的吃了他幾天幹醋……
後來她常年不在家,怕阿爹阿娘掛念,又把這枚玉佩交給阿爹保管,就當是她還陪在父母身邊,以慰心念。
如今這塊玉佩又出現了,在這出現了……她已無僥幸之心。
她的手上沾滿了血水,這是之前雨水不曾衝刷幹淨的,她父母親人身上的血。
好不容易扒開來,見了那已血肉模糊的一幕,趙泠音再也支撐不住,吐出一口血,直倒了下去。
“主子!”
“主子——”
百部和冬青二人飛撲過去扶住了趙泠音,急急地將她抱進了留步軒的軒閣之中,喂她服下一顆藥丸,少頃才見她慢慢醒轉過來。
“主子,您怎樣了?”冬青帶著哭腔問道,她從未見過主子如此虛弱無力的模樣,這會也不禁失了往日的持重。
“百部?”趙泠音垂著眼瞼沒回她,隻問百部在不在。
百部手上此時也沾滿了血水,這會聽到趙泠音喚他,忙上前回話,“主子,一共四十九具……沒有找到小郎君……”
“和哥兒……”趙泠音一怔,繼而升起了萬千期望。
她支撐著坐起身,目光往玉華峰頂上望去,那聳立著的星雲觀若隱若現,瑰麗宏大,若浮於雲端,超然世外,此刻看來竟是那樣的遙遠。
過了須臾,她才慢慢轉開眼,低垂著頭看著自己那雙沾滿血刺的手,毫無所覺,隻輕聲對兩人交待著接下來的事。
百部和冬青二人垂手侍立在一旁,細細聽著、記著。
“去吧。”趙泠音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
二人垂手躬身應喏,各自退下。
待人離開,趙泠音起身站在亭外殘垣處,看著眼前的一切,扯了扯嘴角,終是冷下了麵容。
她見百部和冬青已沒了影跡,取出匕首在手腕上劃下一刀,血瞬間流了出來,她一點也沒浪費,左手先撚了個訣,結印,右手化筆,開始以己身血淩空畫符。
口中念誦往生咒,“太上敕令,超汝亡魂……”
這是她自來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做法,沒想到卻是為了此一世的生身父母……
待做完這場道法,親手將阿爹阿娘以及所有人的魂魄都送入輪回,趙泠音感覺自己的精力已快要耗盡了,從來沒想過會有今日這一遭。
上一世活得太累了,本來這輩子她隻想自在清閑地做個尋常女子,悠悠哉哉地在父母師門的庇佑之下,快活這一生。
可惜啊。
有人見不得……
那就,戰吧。
趙泠音倚著樹慢慢蹲下|身來,不禁有些暗惱如今的法力實在是太弱了。
若是早知如此,早知……她輕哂,沒有若是了。
她撕下衣的一塊衣角,將手腕纏住,又吞下了一顆藥丸,往另一側山路走去。
這通著星雲觀的後山,除了星雲觀的人,鮮有人知。
走得人少了,路上難免生長出了不少的灌木深草,她撿了一根略粗壯些的樹枝,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削去多餘的枝幹,就這提著往上去了。
從半山腰到山頂,若是正常時候憑著她的身手,也不過半盞茶功夫便能到。
不過如今她精力有限,再加上這條路本身就山石險峻,山路幽深,崎嶇還有阻滯,倒是花了比從前多一倍的時間才到得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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