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是下意識的拒絕,??想跟方鶴寧保持一個恰當的安全距離，沒想那多，對方這一問倒給他問住了。

    說這話的時機他似乎也沒選對。

    人家獲了獎回來,??給他帶了不少伴手禮,??還一下飛機沒顧得上休息就趕了過來，他選擇這個時間點說這樣帶著拒絕意味的話，好像是有點不太好。

    隻是話都說了，沒辦法再收回。

    他盡量維持著平和的表情,??認真道：“抱歉，是我欠考量。還有……謝謝。”

    被宋棠一雙坦然澄澈的雙眼注視著,??方鶴寧無聲地歎了口氣,??如果說以前對方是沒反應過來、沒意識到,??現在就是往前邁了一步。

    看似是拒絕，實則不然。

    他唇邊勾起一絲緩和的笑意,??安撫道：“你這看著我，就是要什我都願意給你，別道歉,??跟我不用說這個。而且……放鬆些，這隻是那邊的社交禮儀,??本來想嚐試下，你不喜歡我以後注意。”

    看著開始瞎胡扯給他遞台階下的方鶴寧,??宋棠心不無難受,??沒去回答為什不合適，刻意地避開了。

    隻要他不去回應，過一段時間方鶴寧覺得沒意思了,??自然會退回到合適的距離。

    他順著後麵的話問道：“你也會跟其他人這樣？”

    方鶴寧的心情因為這句看似平平的疑問更好了些,??回道：“你是第一個。”

    宋棠應了聲,??收斂起多餘的情緒，轉身往走，“這不適合國內的社交場合，能別用還是別用。”

    “好，知道了，不用。”

    宋棠放下花束，招呼道：“來吃飯吧，時間正好，客臥我收拾好了，吃過飯去洗個澡，早些休息。”

    “好。”

    一頓晚餐吃得還算平和，方鶴寧進客臥後，習慣了在客廳辦公的宋棠才利落地收拾好筆記本和文件，將對方給他帶的的伴手禮拿過來，開始拆禮物。

    手提的袋子是一個裝幀精美的禮盒，沉甸甸的雕花木箱，打開後麵是兩瓶顏色非常清澈透亮的果酒，度數很低，而裝在行李箱的則是一套餐具。

    他的眼神閃了下，果酒的牌子他不清楚，但這些用具他知道，跟方鶴寧最早送他的那套毛絨公仔一樣，都是限量版發售的。

    是一套非常漂亮的描金骨瓷餐具，複古的花紋很有質感，簡約而不簡單，十分符合他的審美，顯然不是隨隨便便挑選的。

    他輕輕撫摸著碟子邊緣微微凸起的花紋，神色有幾分黯然，方鶴寧對他很好、很用心，隻是這些好他承接不住，無以為報。

    他能為對方做些什？

    送對方一把小提琴？可方鶴寧說過，並不是真的喜歡這種樂器。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像一些高奢飾品，方鶴寧雖然挑剔但也不像很喜歡的樣子，難搞，他總覺得招待對方一起吃飯太過單調，吃了就沒有了，不像這些餐具總能留下來。

    他小心地把果酒和餐具收好，接下來還是多留意一下，看方鶴寧喜歡什，投其所好，這一點不管是什關係都適用。

    方鶴寧休息幾天就正式進組了，身為絕對的大男主，這次的戲份相當多。

    宋棠本來想著貼貼的時候可以去找對方，不用一定在自己這間公寓，在劇組附近的酒店也行，免得方鶴寧來回折騰，但對方卻堅持。

    為什堅持他基本上猜得到，他在家更放鬆，對方一樣知道，可他……不好問，不好多說什，就怕話題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

    他能做的隻有好好準備晚餐，多犒勞犒勞對方。

    這天下班後，他剛從地下車庫出來，正盤算著待會兒做什菜式，一個人突然竄出來直接撲在了他的車頭上。

    一個急，他皺起眉，看著車前抬起頭來的年輕女人，這是誰？

    看著有點眼熟，是讓他厭煩的那種熟。

    那人轉到駕駛座邊，抓著後視鏡，使勁兒拍了拍窗玻璃。還在公司門口，宋棠不想太過招人注意，忍住不耐煩降下了車窗。

    那人妝容精致的臉上露出略討好的笑容，“宋棠，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長話短說，小濤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他畢竟是你的親弟弟，讓他回公司吧？”

    對方一開口，宋棠就知道是誰了。

    怪不得眼熟。

    李芳欣，宋濤的親生母親、原主父親的情人，母子倆眉眼是有幾分相像的。

    他往副駕方向略偏了下，冷聲道：“你兒子離開公司是他自己的選擇，與其來跟我說，不如回去勸他收心。”

    李芳欣陪著笑道：“他離開隻是一時糊塗，你當哥哥的別跟弟弟一般見識，親兄弟哪兒有過不去的坎，你給他安排個好職位，他也能安安心心幫你不是？”

    “親兄弟還明算賬，別攀扯。”

    宋棠心煩，但又不得不麵對原主身份帶來的一係列糟心事兒，他是想不明白原主的父親到底什意思，離婚多年，承認了宋濤的身份卻又拒絕再婚。

    眼下，宋濤的野心明明白白，讓對方回來幹什，拉幫結派搞垮公司嗎？

    被冷硬地拒絕，李芳欣的神色慢慢變了，她收起笑，“好言好語地說你不聽，宋棠，你是連這點情麵都不顧及嗎？”

    “我們之間沒有情麵可言。”

    “好，那我就把話挑明了，小濤雖然不是婚生子，但法律一樣承認他繼承人的地位，他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代表著你爸也認可，你憑什不讓他進公司？”

    “他進過公司，事實證明他目前沒有能力空降高層，又不願意在基礎崗積累經驗，我重複一遍，離職是他自己的決定。”

    “他怎沒能力？他一個名牌大學的優秀畢業生，怎就沒能力了？你別是故意的吧。”

    宋棠本來就煩，不想跟李芳欣多說，聽到這話更是火氣都竄上來了，“我給過他機會，是他自己沒有抓住，急功近利，在他沒有相匹配的能力之前，我不會讓他做高管去損害公司的利益。”

    “你——！”

    李芳欣氣極，但想著這次來的目的，還是忍住了，“不進公司也行，但是你得把股份勻他一點兒，憑什你拿著那多，還占著總裁的位置？怎好事兒都讓你占了。”

    宋棠明白了，敢情是為了這個來的，之前宋濤就跟他提過股份的事兒。

    他冷聲道：“我說過，隻要他不做有損公司利益的事情，他的股份是父親留給他的，我不會動，其餘的有些事情我也會考慮，但如果他不安分，我不會顧及什情麵，我和你、和他都沒有絲毫的情麵可言。”

    話說到這兒，他瞥了李芳欣一眼，不再搭理對方。

    李芳欣想再說兩句，可被宋棠冷冷的眼神一瞥，去阻攔的動作就頓住了，之前她怎沒發覺宋棠還有這樣的眼神？

    宋濤說的不錯，宋棠跟以前相比判若兩人。

    不過宋棠鬆了口，她又不是受虐狂，不想多看對方冷冰冰的臉色，一邊退開一邊道：“上次你就是這跟小濤說的，這是第二次說，再一再二不再三，下次再提股份的事兒，我希望宋總就別推辭了，利落地把股份勻一些出來，又不會影響你最大股東的地位。”

    聽到這話，宋棠心隻覺得嘲諷，這母子倆真是個頂個的自我感覺良好。

    他沒再說什，直接駕車離開。

    看著車子駛遠，李芳欣輕蔑地笑了聲，她沒得到承認沒關係，她的兒子會幫她把這口氣掙回來。

    他們要的可不是這一點點的股份。

    劇組這邊，電影剛剛開拍，進度並不快，所有人也是在慢慢磨合，方鶴寧跟導演交代過，每天把他的戲份往前排，下午早些結束，正好能跟宋棠一起吃晚飯。

    自他從國外回來，宋棠對待他態度很自然，但界限劃得非常清楚，麵對這樣的情況他已經在思索下一步的打算了。

    餐桌上，看著頻頻走神的人，他詢問道：“遇到什事了？”

    宋棠被突然出現的李芳欣攪得沒胃口，聽到方鶴寧問，想了下，索性放下筷子，這事兒除了眼前這個人他並不想跟別人說，“今天下班時候遇見李芳欣了，宋濤的生母。”

    方鶴寧點了下頭，理解宋棠為什興致不高了，“她跟你說了什？”

    “看似想讓宋濤回公司，實際上在打股份的主意，想從我手多要一些，以前宋濤也說過。”

    方鶴寧略頓了下，問，“還是像上次一樣說會考慮？”

    “嗯，宋濤手有百分之十，已經不少了，我不打算再給，說會考慮隻是為了暫時穩住他們，公司現在正是調整和發展的關鍵時刻，我不想把他們逼急了再節外生枝，不管怎說都要等緩過來這口氣。”

    方鶴寧注視著略有些煩躁的宋棠，問，“當初你把宋濤安排進公司，十之八九是為了放在眼皮底下監視，還為了戲弄，後來卻有跟他好好相處的打算——盡管早早就放棄了，你猜猜，換了以前的你，遇到今天的情況會怎應對？”

    聽到以前的自己，宋棠有不太妙的預感，把問題丟了回去，“你覺得我會怎做？”

    方鶴寧彎起一絲探尋的弧度，“會態度強硬地直接把李芳欣趕走，如果對方糾纏不休甚至會動手，而不是選擇緩兵之計先把人穩住。

    “比起公司的利益，以前的你會更看重自己的感受。”

    宋棠心的警鈴一下響了起來。

    他的行事風格肯定跟原主相差非常大，方鶴寧之前就知道，還說欣賞現在的他，那眼下說這些話又是什意思？

    宋棠沉默，方鶴寧繼續道：“一個人在什情況下才會性情大變？你說是撞到了頭導致的，然而真的是這樣？真的會變到原來的性格、習慣一點都找不到？就好像……直接變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