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神色並不十分好,??袁瑞林說的那些過分的話他沒辦法當什沒聽到，隻希望今晚之後隨著方鶴寧的身份公開,??慢慢的那些負麵評論能少些。

    很多東西都是潛移默化的,??聽得多了難免麻木，首先他不能讓方鶴寧自己從心底總這覺得，隻是為了他才粉飾一下表麵太平。

    什活閻羅,??什不近人情的瘋子,??這話他真的聽夠了。

    孟令也等在那邊，幾人走近後他略壓低了聲音,??交代道：“各方麵都安排好了。”

    方鶴寧應了聲,??在宋棠的手心揉了揉才鬆開手，隨後看向付家老爺子——

    該開始了。

    老先生須發皆白，氣質溫和沉穩，做簡單講話時特意又自然地提起道：“……鶴寧之前低調,??今天肯來，我這老頭子倍感殊榮,??有些話我就不多說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以後還是要看他們的。

    “流言蜚語止於智者,??希望在列的各位能擦亮雙眼,??謹言慎行，當心禍從口出……”

    付老爺子一席話隨和又擲地有聲,??最後還不忘誇讚方鶴寧與宋棠般配，借此cue了自己依舊單身的兒子,??讓趕緊地向好友靠攏靠攏。

    在一片善意的笑聲中眾人漸次散開,??然而竊竊私語和自以為隱蔽的打量直接翻倍增長。

    宋棠微垂下眼撥弄著手指上的戒指,??就算做好了心理準備,??他還是多少有些焦躁。

    那些看似善意的笑聲與視線僅僅隻是看似而已，處在眾人明暗視線的焦點處，如芒刺在背。

    方鶴寧偏了下，手臂挨著宋棠的手臂，安撫道：“等會兒有兩家媒體過來，簡單回應下我們就走。”

    宋棠應了聲，沒多說。

    付宗元把來賓們的反應看在眼，表麵上還算平靜，實際上浪潮翻湧，方鶴寧＝方暄？這是實打實的一石激起千層浪。

    他打趣道：“果然還得是愛情的力量，我們方總終於開始考慮這些問題了，好事兒。”

    孟令深有同感，“雖然有尊活閻王戳在這兒是很有威懾力，但很多話真沒必要那說，公開了身份確實是好事，能免去很多麻煩。

    “以前針對過你的今天晚上怕是睡不著了，就是能睡著八成也得做噩夢。”

    這點他們倆看法一致。

    以前方鶴寧是真一點不在乎名聲，被傳成那樣都紋絲不動、毫不在乎，不管是公開身份還是考慮愛惜愛惜羽毛，這都跟宋棠直接相關。

    方鶴寧不置可否，如果不是宋棠，他還真的沒興致考慮這些，“口無遮攔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宋棠抬起眼看過去，“代價？”

    方鶴寧一頓，緊跟著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代價就是……讓那些曾經眼睛白長了的心懷忐忑，戰戰兢兢到睡不著，而已。”

    宋棠點點頭，沒再說什，他可不希望方鶴寧真做什出格的事情。

    付宗元和孟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不十分給麵子地笑了起來。

    得，老祖宗的話一點不錯，一物降一物，他們眼前這兩位不就是最好的例證。

    方鶴寧並不在意好友的調侃，發覺宋棠的情緒由微微的焦躁轉變成帶著羞惱的窘意後，清了清嗓子道：“差不多行了，我看老爺子說的很對，你們這倆單著的趕緊找個伴兒。”

    付孟兩人配合著把話題轉開，在膽戰心驚又難抑興奮的記者過來采訪過之後就散開了。

    方鶴寧扣著宋棠的手，湊過去在對方臉頰上貼了貼。

    宋棠往旁邊躲了下，小聲道：“公共場合，別這樣。”

    方鶴寧卻並不在意地笑了笑，問，“擔心別人看見？寶貝，我巴不得他們都知道我們感情好，別成天一個兩個的都對你虎視眈眈。”

    宋棠一囧，“哪兒會有那多人喜歡我。”

    “袁瑞林不是？”

    “……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歡我，他隻是隨便玩兒玩兒。”

    方鶴寧收緊了扣著宋棠的手，道：“我不關心是真的喜歡還是腦子發昏玩兒玩兒而已，所有覬覦你的人對我來說沒有差別，而且……你的好你自己根本沒有意識到，寶貝，你哪都好。”

    宋棠頓了下，順勢反問，“那我說你很好的話，是不是也沒問題？”

    方鶴寧沒有順著直接回答，又把問題丟了回去，“你問這句話的前提，就是認可自己很好了？”

    宋棠啞然了一瞬，他自認在商業方麵還有些能力，但人際來往確實不是他的強項。

    思慮半晌，他才道：“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我並不擅長交際，隻要我身邊關係近些的幾位認為我還可以，就行。”

    方鶴寧輕笑了聲，並未馬上接話。

    宋棠的好實際上不止他能看到，隻要接觸過就知道，盡管會不好意思，可宋棠的為人處世是周到的。

    但他的隨和好脾氣、耐心與溫柔，卻隻給眼前這個人，別人說的一點不假，他確實是瘋子，喜怒無常不近人情，他都認。

    不過話說回來，宋棠在這方麵沒有清醒認知不能說全是壞事。

    他的人最多的關注隻能給他。

    方鶴寧不回答，宋棠放輕了聲音催促道：“說話。”

    “……棠棠，其實我並不介意自己的名聲，他們怎說其實不會影響到我，不過為了你還是值得去在乎一下的，我說到做到，別擔心。”

    宋棠的眼神一沉，問，“為了我？”

    方鶴寧一頓，察覺到了不對。

    沒等他解釋，視線突然闖進來兩人，讓他的神色瞬間冷厲了不少。

    兩人離得近，宋棠自然看見了，轉身一看，是方鶴寧許久沒見的父母——於文儷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方明石。

    兩人的表情既躊躇又小心翼翼。

    站定後，於文儷先開口道：“鶴寧，你既然已經公開了身份，也從演藝圈退了，回家來住吧，我和你父親都知道以前錯了，隻要你肯回來，以後我們一定盡力補償你。”

    方明石的精氣神看著都不怎樣，緊跟著道：“你母親說的是，我保證以後把重心放在家，不會再……再出去胡混，我們對你有虧欠，給我們一個補償的機會好不好？”

    又來了。

    方鶴寧本來還算不錯的心情，被這兩人攪得一團糟。

    他聲音驟冷，言辭間不無嘲諷，“別再說這些陳詞濫調了，我根本不想見你們，不想回歸你們所謂的家庭，你們也沒必要再自討沒趣。

    “堅持到底我還看得起你們，你們越是這樣服軟就越讓我厭惡，我再說一遍，別把自己當聾子，當自己聽不見，以後別出現在我麵前就是你們能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事。

    “今天是付老先生的壽宴，我不想跟你們鬧不愉快，下次再敢這樣湊上來就別怪我不講情麵了，你們很清楚我是什人。”

    他是在乎親緣感情的人？

    開玩笑。

    看出方鶴寧決絕的態度，於文儷低頭跟方明石對視一眼，齊刷刷把視線投向宋棠。

    她開口道：“宋總，親子哪兒有隔夜仇？你願意給你母親一個機會，將心比心，你……”

    宋棠就知道不會放過他，他往方鶴寧身邊側了側，道：“我沒有給劉月萍機會，而是劃清關係，同樣的，我尊重鶴寧的決定。”

    “我們畢竟是他的父母，哪兒有人真的就不肯原諒，你就不擔心……”

    宋棠不喜歡這套說辭，直接回道：“畢竟是他的父母？虧你們能大言不慚地說出這樣的自稱，你們盡到過父母的責任嗎？

    “你們永遠隻是在考慮自己，自己不想負責的時候就躲開、就推諉，自己年紀長了需要親情、渴望回歸家庭，又來搞道德綁架那一套，有意思嗎？你們作為父母真的為他考慮過嗎？

    “鶴寧說的沒錯，你們眼永遠隻有自己。或許是真的想挽回、想彌補，可這些愧疚來得太晚了。”

    太晚就顯得十足多餘。

    除了招人煩之外沒有一丁點實際用處。

    方明石和於文儷變了臉色，方鶴寧心情倒是好了些，他喜歡宋棠的態度。

    他勾起一絲笑意，道：“話已經說得非常明白了，如果還聽不懂，我可以幫忙找個翻譯來給你們拆開了揉碎了講講清楚，可以嗎？”

    說完他就拉著宋棠轉身離開。

    宋棠回頭掃了眼那兩人，看上去頗有點落寞的氛圍。

    他又轉回頭看向方鶴寧的側臉，確實冷厲得不近人情，但是沒關係，他理解。

    沒有規定說孩子一定要原諒父母的過錯，錯了就是錯了，有些錯是沒辦法彌補的，就好像杯子打碎了還能再恢複如新嗎？

    不可能的。

    父母是造就方鶴寧性格的誘因，而在躁鬱症確診後的疏遠更加劇了這一症狀，他沒辦法保持平常心看待這件事，被父母傷害至此的是他的愛人，他怎可能一點不埋怨。

    不恨，不多接觸，一別兩寬已經是雙方最好的結果。

    除此之外他隻有對方鶴寧的心疼。

    他人生的前幾年好歹還有父母真心的疼寵，還有明亮的人生底色，支撐著他在父母離世孤身一人時麵對叔嬸堂弟的責難，可方鶴寧呢？從來沒有得到過來自父母的溫情。

    他做不到居高臨下地去憐憫，更不會要求方鶴寧去接受父母的懺悔與道歉，他能做的……是陪在對方身邊。

    設身處地，將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