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稱呼很新奇。

    孟老師非常不好意思，紅了臉。尤其是有許曜在場，她更難為情，又隻能禮貌地回應劉叔說：“你好。”

    這一聲聲音有些小，但空間狹窄，也都聽到了。

    她這個位置側前方就是許曜，許久不見，又是於她而言特別的人，孟窈很難克製住不將目光投向他。可又怕太明目張膽引許曜察覺，每次看向他的時間不會很長，一會兒瞥一眼。

    許曜一直在低頭看手機，中途抬頭和劉叔說了兩句話。他皮膚從高中時就很白，車窗外的陽光打在他側臉，使他輪廓柔和了不少。

    許曜再度抬頭時，孟窈正好在看他，急忙掩飾般地倉皇轉頭，將視線從他的身上挪向窗外。

    假裝在看風景。

    餘光卻看見副駕駛的許曜轉過頭，看向她的位置，在孟窈逐漸加快的心跳聲中叫了聲她的名字，隨後溫聲提醒道：“車程有些遠，差不多要三個多小時，你可以先睡一會兒。”

    孟窈從被他叫名字起，目光就是驚慌的，胡亂點了點頭。

    她其實睡意早就溜沒了，但這會兒不知道該做什，似乎做什都不對，做什心都不靜，最後隻能閉上眼窩在座椅裝睡。

    麵包車內有股淡淡的的皮革味，車四麵玻璃都緊閉著，雖然開了空調，但顯然製冷效果並不太好，孟窈窩在座椅，臉朝著椅子，那股不好聞的皮革味直往她鼻前鑽，她覺得悶，又不敢輕舉妄動。

    實在難受了，才閉著眼輕輕地調整了下姿勢。

    但不可避免地還是發出了衣服摩擦的窸窣聲，在安靜的車內有些明顯。

    許曜透過內視鏡往後座看，孟窈閉著眼，略微皺著眉。她臉色比上車前看上去要蒼白一些。

    許曜想了想，跟駕駛座上的劉叔說降一點窗戶。

    “怎了？悶？”劉叔說話帶一點方言。

    許曜說：“嗯，有一點。”

    劉叔哦哦了兩聲，連忙將車內的窗戶降下來些。

    孟窈沒睡著，聽見這段話眼睫顫了顫，聞著清新的空氣，頭暈的症狀減輕了不少。雲南的天氣不算很熱，車子行駛在路上，涼爽的風撲進來，孟窈不知道怎，也許是車內沒人說話太安靜，溜走的睡意又悄然來襲，她漸漸睡著了。

    車子在平坦的路麵上行駛了近一個小時，劉叔問許曜有沒有好點。

    “接下來這段路灰塵多，得把窗戶關上。”

    許曜看了眼後視鏡，孟窈睡得熟，黑色的長發被風吹起來，在空中揚起一個弧度，白淨的臉上攏著的眉頭鬆開了。

    許曜的目光在內視鏡上停留很短暫，收回眼的同時對劉叔點了下頭：“好，關上吧。”

    車窗緩緩升起，那陣舒爽的夏風被隔絕在玻璃窗之外。

    許曜注意到後座的人又細微地動了動。

    車繼續往前開，經過一個便利店，許曜忽然出聲讓劉叔停一會兒，說：“我下車去買點東西。”

    劉叔將車靠邊停下，許曜下車，頎長的身影融進光，他步子邁得大，走進便利店，再出來時手提了一個白色塑料袋。

    許曜一上車從塑料袋抽出一瓶水遞給劉叔，劉叔擺擺手說不渴，他堅持遞過去說：“喝點水吧，還要開很久的車。”

    他還另外買了盒口香糖，撕開包裝取出兩片給劉叔，說嚼著醒神。

    許曜自己仰頭喝了幾口水，將瓶蓋擰好，瓶子就放在腿上。白色塑料袋被他另外擱在身側靠車門邊的地方。

    孟窈是被顛醒的，她睜眼便被車窗外直直照射進來的陽光刺了下眼睛，下意識偏了下頭。還沒醒神，車身又是一晃，孟窈清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她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副駕駛的許曜，她沒想到自己真的在有許曜的環境下如此安逸地睡著了。許曜視線正專注地望著前方，陽光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淡色的光影。他似乎沒有留意其他，孟窈不動聲色地坐直，點開手機看了下時間。

    距離她接到許曜電話那會兒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

    孟窈低頭想推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車子顛簸得厲害，一不小心差點連手機都沒拿穩。

    她往窗外一看，他們此時行駛的這條路坑窪不平，是沒有修建的泥土路。

    道路兩邊雜草叢生，枝葉亂竄。

    和一個小時之前人流不息的高鐵站完全是兩幅景象。

    “孟窈？”

    許曜轉過頭來，叫了她一聲。

    孟窈聽見聲音急急從窗外收回眼，看過去，許曜不知何時注意到她已經醒來，伸手遞給她一個白色塑料袋：“剛剛有些渴下車買了水，給你和劉叔帶了瓶。”

    孟窈愣住，還沒等她下意識開口說不用，許曜拎著袋子又往前遞了遞。孟窈目光落在他細長的手指上，然後才下移到白色塑料袋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伸手接過，小聲說了謝謝。

    許曜語氣很平淡，說：“不用。”

    很快又轉回頭。

    孟窈緊捏著塑料袋，剛拿到手她就察覺出塑料袋似乎不止有水，她往一看，除了水以外，還發現了一包話梅和一盒薄荷糖。

    孟窈愣怔在後座。

    話梅和薄荷糖都有緩解暈車的作用，但孟窈不知道這兩樣東西怎會出現在這。孟窈基本不暈車，除了睡前那一會兒空氣不流通有些悶以外。更何況她也不認為許曜是買給她的，因為沒有任何理由。

    於是孟窈也沒有隨意去碰那兩樣東西。

    車越往前開，路麵越窄。

    搖晃了許久，終於駛進一處村莊。

    孟窈看著窗外，觀察著這個陌生的地方。

    這的房屋樓層普遍都修建得很低，沒有精致華麗的裝修，好一點的從外牆上看稍微進行過粉刷，大多甚至還是土磚房。

    房子簡陋、環境艱苦、位置偏僻。

    這是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踏足的地方，卻也是很多人生活了一輩子的家。

    車又繼續開了十來分鍾，中途拐了兩個彎才終於停下。

    “到了。”劉叔踩下車說，“前麵有個坡太陡車開不上去，隻能辛苦你們走路了。不過還好，上了這個坡就到了，沒多遠。”

    這段話有些長，孟窈沒能完全聽懂，隻能拚湊著猜個大概。

    但劉叔就是解釋給她聽的。

    許曜反而“嗯”了聲，替她做了回應，隨後解開安全帶，跳下車，說：“謝謝劉叔。”

    “不用謝、不用謝。”劉叔局促地擺擺手，又不好意思地笑著，“是我謝謝你們。”

    孟窈看許曜下車了，跟著去開車門，不知道是力氣小還是怎樣，車門一時拉不開，她正研究著，突然門被人從外拉開了。

    她一抬頭，撞上許曜澄亮好看的眼睛。

    許曜背對著光，提醒她：“下車小心。”

    孟窈心跳有一瞬間失衡，待反應過來許曜已經走到車尾拿行李去了。

    孟窈急忙下車，拉上車門走過去，在許曜將行李箱拎下來時用手扶住小聲說：“謝謝，我來吧。”

    許曜低頭看著她，剛想說什，劉叔也下車走了過來，許曜轉頭和劉叔說話，再次道了謝，禮貌和他道別，臨走孟窈也說了遍謝謝。

    告別劉叔後，孟窈和許曜一同往前走，他們之間原本在高中時期就不算熟，走在一起氣氛有些沉默。

    孟窈無法忽視許曜的存在，低著頭看地麵，醞釀了好久，才沒話找話似的忽然出聲問道：“劉叔不一起嗎？”

    許曜沒想到她會忽然開口，側目看她一眼，孟窈一直低著頭，讓人看不見表情，許曜也沒看見她從出聲起就一直捏緊的手，解釋說：“劉叔是村民，就住在這附近，因為他有車，出行方便，所以偶爾有什事要出去會拜托他幫忙。”

    這樣。

    孟窈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