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冬月之後, 許昌下了?大雪。
庭中皓色迷迷,仿若天上仙子?揉碎了白雲飄灑在天地之間。
駱喬在天光微熹時就掀開厚重簾櫳,對著外頭雪白的一片出一口熱氣, 反手將簾櫳捂緊, 不叫冬雪溜進了室內。
隨後操起長刀,先來熱熱身。
冬日, 在溫暖的室內, 總是很好睡的。
很不想起床, 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和?床榻長在一起,哪怕自律如席也是一樣。
他醒來時,一摸身邊的位置, 自然沒人, 還沒什熱乎氣了?。
他裹緊了?被褥,為自己的憊懶小小的心虛了?一下, 旋即又理直氣壯:這世上就沒有人比我?娘子?更自律勤勉,那是因為天降大任與她, 我?一個平平無奇普通人,懶一點很正常。寒冬萬事?休,都貓冬呢, 衙門也沒啥事?, 我?就睡一次懶覺怎了?。
旋即, 他理直氣壯地閉上眼,準備睡個回籠覺。
庭中駱喬收了?招,先去西邊的暖房更衣, 才回到臥室, 詫異席還未起。
往常他雖沒自己起得早,卻絕不是懶懶賴床的人。
駱喬進了?臥室就察覺到席的呼吸並不輕緩平穩, 顯然是沒睡著隻閉著眼呢。
她在床邊坐下,伸出一根手指輕戳他的臉。
一下,兩?下,三下……
席不勝其?擾,迅速偏頭張嘴去咬那根手指,駱喬還能叫他給咬著,手飛快一收,看他不動,又去戳。
駱喬笑:“咱們席刺史終於學會?偷懶了?,可喜可賀。”
“昨日下雪,左右無大事?,今日便不早起了?。”席不僅自己不想起,還想把駱喬拉進被窩一起,“下雪天就該圍著厚厚的暖裘烤火煮茶溫酒。”
駱喬想了?想,說:“昨日甘彭他們去冬獵,送了?一頭鹿來,今日就溫一壺酒賞雪,把鹿烤了?。”
席嗯了?一聲,握著他家娘子?的手懶懶從床上坐起來,頭靠在娘子?肩上,如瀑的長發傾瀉發尖掃著駱喬的手,她動了?動,把人抱住。
“幼時,雪天不想晨起念書練字,父親就親自動手把我?的被子?掀了?,把我?拎到外頭凍醒了?才放回去。”他是長子?嫡孫,父母對他的要求格外嚴格,小時候不是不委屈的,也正是這樣的嚴格才長成了?後來的無雙公子?,“那時我?就想,待我?長大了?,能自己做主了?,下雪天一定不要早起。可是習慣已經養成,就算沒有父親的督促,下雪天我?也不會?賴床了?。”
駱喬笑:“那你現在這是……?”
“我?現在有你了?。”席抱緊自己的娘子?。
現在又有人叫他起床了?,那定要賴一賴床。
駱喬順著夫君的長發,慢慢說道:“既然這樣的話……我?就不學父親那種粗暴動作,抱你起床,好吧。”
說著,一側身,右手穿到席膝下,將他橫抱起來。
駱喬的力氣,別說抱個大男人了?,千鈞鼎都扔著玩兒的,她甚至覺得自家夫君太輕了?:“你是不是又瘦了?,我?去巡營的時候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
席要辯解,駱喬根本不給他機會?:“別狡辯,我?抱得出來。”她隻是力氣大,不是感覺不出重量的變化,她連一塊豆腐多一兩?少一兩?都掂得出來。
席:“……”環著媳婦兒的脖頸,沉默望著房梁。
前幾日為冬藏和?清點的確忙了?些,但?他覺得自己沒瘦,還是玉樹臨風的樣子?。
待洗漱完畢,兩?人坐下用早膳,廚房那邊已經吩咐準備烤鹿。
席看著外頭的雪景,想到:“把驕驕叫來一起吧。”
成婚之後,席就跟著駱喬一起喚駱意的乳名?。
“他這種天是絕對不會?出門的。”駱喬補充:“房門。”
房門?席有些驚訝。
駱喬道:“驕驕是胎帶的不足之症,身子?弱,風一吹就倒。”
席說:“那就咱們過去吧。”
話畢,便讓仆役去通知廚房,把東西打包了?,待會?兒去駱宅。
駱宅。
阿爹走馬上任相州都督去了?鄴城,阿娘跟著一起,姐姐成婚搬出去了?,偌大一座宅子?除了?侍衛仆役,隻有駱意和?駱找找一人一虎。
沒人管,這大雪天的駱意根本不想起床。
而?駱找找,早就醒來已經在雪地撒歡打滾了?一個多時辰,滾了?一身雪。
最喜愛的人今天都這時候了?還沒有動靜,駱找找走到駱意屋前,抖了?抖毛把身上的雪抖掉,用頭把門頂開進了?屋,進去後尾巴一甩把門關上。
駱找找繞過屏風,看到床上拱起的長條,前爪搭在床沿,大腦袋湊過去。
幹嘛一動不動的?不會?死了?吧?
胡須上感覺到了?氣息,好在沒死。
駱找找:“嗷嗷嗷。”
駱意無奈地睜開眼,從被子?伸出一隻白生生的手推開大老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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