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陸恣將自己的床讓給了時星微。
但時星微睡得並不安穩,他夢見自己變成了煤球,被隨意丟棄在炭火。火焰將他全身的器官都燒成了灰燼,痛苦仿佛沒有盡頭,直至有人打翻了炭火,捧起餘燼灑入了溪水中。
他順著溪流漂遊,慢慢地下沉,沉入了意識深處……
醒來時,時星微感覺後頸刺痛,腦袋也有些昏沉。
他睜眼盯著天花板,好半晌才艱難地坐起身,隨後便發現自己還穿著毛衣,連褲子都沒有脫。
正覺得疑惑,下方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醒了?”
時星微下意識看過去,表情頓時像見了鬼:“你怎在我宿舍?!”
陸恣坐在他對麵的書桌旁,此時半側過上身,一隻胳臂隨意地擱在椅背上,“你再仔細看看?”
時星微怔了怔,突然發覺這並不是他宿舍,甚至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間。
“這是你宿舍?”雖是疑問句,但他心已經有了答案。
陸恣托著下巴,望著他微微一笑。
時星微頭皮發麻,質問的氣焰也弱了下來,“我、我怎會在你宿舍?”
陸恣挑眉:“斷片了?”
時星微確實斷片了,隻記得昨晚在餐館點了罐啤酒,喝完後還覺得不過癮,又去便利店買了幾罐,一個人去了水芝湖。
後來呢?
就算他喝醉了,也不該出現在陸恣寢室。
“16棟,201,沒找錯。”陸恣似乎知道他在想什,善解人意地提醒。
時星微先是迷惘,隨即想起來陸恣好像說過自己住在東區16棟,難不成……“你也住201?”
陸恣:“不然呢?”
時星微:“……”
時星微藏在被子的腳趾縮了縮,如果不是坐在床上,他懷疑自己都能摳出一座魔仙堡!
他應該是在醉酒之後想去找裴榮,但水芝湖離東區更近,因此糊糊塗地找錯了門。
時星微不敢去回憶昨晚自己都做了什,斷片對他來說或許是一種恩賜,甚至救贖。
“燒退了嗎?”陸恣忽問。
“什?”時星微還沒能從極致的尷尬中緩過來,有些恍神。
陸恣忽然站起來,走到他床邊,“昨天晚上你發燒了。”
說話時陸恣微仰著臉,卻依然帶給人一種俯視的壓迫。
時星微顧不上去想自己怎會發燒,借著摸額頭的動作擋住眼睛,“……退了。”
他能感覺到陸恣的視線依然停留在他臉上,心慌張到連呼吸都屏住了,隔了許久終於聽見對方說:“先下來洗漱吧。”
空氣仿佛活了過來,時星微竟有種被赦免了死罪後的虛脫。
而他也確實沒什力氣,爬下樓梯時雙腿都是軟的,但他隻當是發燒或者宿醉的後遺症,並不怎在意。
時星微不敢看陸恣,趕緊去了陽台。
洗手台上放著尚未拆封的牙刷和毛巾,還有管用了一半的牙膏,是蜜瓜味的。
他從來沒用過水果味的牙膏,小時候倒是很想要,但李伊人擔心香精會影響味覺發育,並沒有給他買過。
牙膏很香,帶著蜜瓜的清甜。
時星微刷牙的動作很慢,仿佛想記住這種味道,實際上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麵對,害怕陸恣會提起昨夜的事。
然而他也不可能在這站一輩子,洗完臉,時星微做了個深呼吸,懷著赴死的心情回到室內。
陸恣已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聽見動靜便轉頭看了過來。
陽光斜照而入,在他臉上落下一線光斑,明暗間越發顯得輪廓深邃。
“你昨晚——”
“昨晚謝謝了,床單被套我待會兒送去幹洗店,或者我換一套新的給你送來……”時星微倉促地打斷,“我上午還有課,就不打擾你了。”
陸恣耐心地聽完,而後隱含深意地笑了,“我以為下周一才正式上課,原來大二不一樣嗎?”
一瞬間,時星微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衝動,正想順著對方說“我們大二確實課業繁重”,卻不經意發現了一團灰白色“毛球”。
“毛球”差不多有成年人手掌大小,看起來像隻剛出生的小奶狗,此時正蜷在陸恣腳邊。
陸恣循著他的目光垂眸:“你帶來的寵物?”
時星微神經繃得都快斷了,麵色冷峻地搖頭,“我不喜歡寵物。”
陸恣眼中流露出一絲意外,彎腰將狗崽抱在了膝上。
昨晚他分明看見狗崽就睡在時星微胸口,被他抱下來後又利索地躥了回去,很依賴的樣子。因此他一直以為狗崽是時星微養的,隻不過之前被藏在外套了。
他若有所思,漫不經心撓了撓狗崽的下巴。
“嗯哼……”
空氣忽然響起一聲甜膩的呻/吟,時星微驀地一僵,倉惶地咬住了唇。
他不知道怎了,隻感覺一股強烈的快感從腦皮層直達腳尖,下巴更像過了電似的酥麻,讓他情不自禁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陸恣臉上也有一秒鍾的凝滯,“你……”
“我嗓子疼!”
時星微雙頰通紅,仿佛要滴出血來,恨不得自己變成聾啞人與世隔絕。他以為醒來那一刻就是尷尬的極限,此刻才體會到人生的終極。
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無從解釋,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陸恣沉默良久,“你昨晚……咳,燒得確實厲害,最好去醫院做個檢查。”
時星微並不認為有這個必要,可他現在隻想消失,胡亂地點了點頭,“那我先走——”
“我正好要去醫院,”陸恣站起來,“方便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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