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主府的路上李純榴是被抬回去的,不管是皇宮的太醫還是皇城出名的郎中通通被召進了公主府,一夕之間各家都在眾說紛紜。
有說公主遇刺已經不行了,還有的說陛下再也容不得長公主弄權,遂軟禁了公主…
還看不清情勢的情況下風向其實是兩邊飄的,擁護陛下的黨派自然是怎罵她怎來,靠著她的一派卻也有所反應。
因為昨日是妧妃的忌日。
按道理來說妧妃是當今陛下的生母,應當尊稱太後,陛下和長公主都要一起親自去祭拜,可惜妧妃死的蹊蹺,陛下在她死後被養在了先皇後名下,一下子成了嫡子。
本來陛下繼位仍是要尊妧妃為太後,入主皇陵與先皇合葬,可惜皇後也有自己的兒子,奪位那一年殺兄父的罪名已經壓得他抬不起頭,若執意冒犯先皇後,莫說重禮節的老臣,便是天下人也要多給他添一條罪狀。
說起來這些個罪名,李純榴可多給他擔了不少。
因為她就是最先提出要讓妧妃得該得的名分,活著享受不到,死了也該給了。
所以長公主遇刺受驚過度,又加上她本是去大相國寺為母誦經,又驚又累之下病倒也是人之常情。
正是外頭吵得不可開交之際,李純榴批著厚厚的衣裳歪在床上看書,屋子外頭密密麻麻候著一群太醫。
溫著茶水的爐子火氣過了頭,沸騰的水把蓋子掀了起來,她這屋子鋪了雪白的一層毯子,冒出來的水汽就這樣濺了幾滴上去。
李純榴把書一放,伺候茶水的侍女就“砰”地一聲跪了下去。
“本宮有那凶嗎?”李純榴杵著下巴,指尖在臉上一點一點的,很是好奇地問道。
這一問那小侍女更不敢說話了,好在春水大著膽子,手腳麻利地把侍女拉了起來,低聲斥道:“下去!”
李純榴又把書拾了起來,這回是反過來看的。
“駙馬入水牢。”
是她安插在監察院的耳目傳回來的消息。
刑獄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水牢便是“盛名在外”的一種,可惜現在是冬天,若是夏天,那還要多一層折磨。
段禮是被蒙著頭進的刑獄。
“大人,這位送進哪邊伺候著?”耳邊傳來說話聲,還是他被帶過來聽到的第一句話。
安靜了一瞬,衛柬開口了:“水牢閑置已久,該熱鬧熱鬧了。”
押著他的人很快有了動作,段禮被帶著走了一段,聽到衛柬又氣定神閑問:“你沒什想說想問的嗎?”
問什?問段家還是問公主?
他不是傻子,他現在多說一句就是多把一個人拖下水。
“聽說公主病了,全城的太醫都去公主府候著了。”衛柬歎了口氣,“算了帶下去吧,本官同你說這些有什用。”
一路沉默著,他聽到厚重的鐵門被推開,層層鎖鏈碰撞後,一股極其難聞的惡臭撲麵而來。
罩頭的黑布被揭開,是一個極其昏暗壓抑的環境,隻有中間有一段路,其他全是滿池的黑水汙水。
“全城最髒最惡心的水,小子,好好享受吧。”押解他的獄吏把他吊在了中間的兩根柱子上,一按機關他便整個人沉了下去。
段禮憋了口氣,隻是那些髒水什都有,粘稠的附著著,而且他膝蓋上的傷,在這種浸泡下隱隱有要發作的趨勢。
而且這氣味著實難以忍受了些。
而且這水,泡久了恐怕是要半身不遂的。
要說起來是他自作自受了,本來刀都抵著衛柬了,就因為一句“我知道那場敗仗是為什”。
可是明明不可能,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的。
知道的人都死了。
漫長的等待中,他知道有人在看著他,但是卻不知道他們在哪,沒有人說話,隻有水流聲滴滴答答和綿延不絕的臭味。
浸沒在汙水的皮膚開始有了灼傷感,特別是他的膝蓋,針紮似的疼,先是一點,然後蔓延成一片。
漸漸的,他開始感覺不到下半身的存在,連捏著的拳頭也鬆了下來。
世界天旋地轉。
李純榴扶著額頭,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她是傷口不易愈合的體質,小傷要拖好幾天,大傷直接引發各種病痛。
肩頭上的傷口被敷了一層又一層的藥,候了半天的太醫終究有活幹了,整個公主府兵荒馬亂的。
待得終於穩定下來,李純榴歇了片刻就把手的杯子摔了出去,瓷片碎了一地。
魏橋默不作聲地推門進來跪下。
“如何?”她端坐著,手心是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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