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樂神色平靜地回望他。

    童眉頭鎖緊了，站起身，朝姒樂這處走來。

    姒樂眉梢微動，等著童過來。

    兩人在木欄底下站定，童麵色懷疑，“你到底是誰？一直跟蹤我做什？”

    姒樂神色不變，“為何這說？我隻是要買肉而已。”

    童道：“別跟老子打啞謎，你壓根就不是妖獸，每日買那多肉你吃得完？！”

    姒樂道：“吃得完。不過，不是我吃就是了。”

    童不耐煩地看著他，忽然抬手去抓姒樂下巴。姒樂漠然偏頭避開，聲色冷淡：“做什？”

    童搓了搓手指，斜睨著他道：“你跟蹤我，又特地照顧我生意，打的什主意，大家心知肚明，你裝什傻呢。”

    “你想多了。”姒樂目光落在他脖子上，那一大片金綠色泛著幽光的鳳眼形紋路，“我對你沒興趣。”

    童臉色滯了下，道：“眼睛不想要了？看什看？”

    姒樂收回目光，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後又停住，側目望童，“來吧。”

    童沒說話，隻擰著眉頭打量他。

    姒樂笑了笑，道：“你不是想知道那些肉是給誰吃的？走吧，我帶你去看。”

    他帶著童回了王宮，不一會兒抱著一頭白色的狼崽子走了出來，坐在廊座上，隨意招呼道：“泉池還有條蛇，你自己去看吧。”

    童麵色有幾分難看地盯著他懷的狼，拐過長廊，朝泉池而去。

    沒多久，童去而複返，臉色更難看了，“在王宮養妖獸，虧你幹得出來。”

    “總不能不管。”姒樂道，“而且那不是尋常的蛇。”

    “不就是條蟒蛇還能是什？”

    姒樂頓了頓，抬頭看他，那眼神意味深長耐人尋味，童臉色微變，“你什意思？給老子說清楚。”

    姒樂移開目光，摸著懷的狼崽子，“沒什。”

    其實那條蟒蛇是九嶷山祭舜大典後受到歌曲影響，發生變異，由龍退化而成的蛇——也是異種妖獸的一種。

    餘光忽瞥見凜冽寒光，姒樂抱著白狼旋身避過這一擊，背靠在門扉上，一腿屈起，後腳跟點了點地，神色淡然地看著突然發作的童。

    童手中持刀，目中掠過殺機。姒樂看著他，說：“怎了？”

    童沉聲道：“你是誰？”

    “我？”姒樂想了想，道，“一個閑人罷了。”

    童一言不發，又是一刀劈來，姒樂施施然躲過，他眯眼看了會童手中的剔骨刀，“刀果真是個好東西，我也有一把。也許哪天我們可以切磋一下。”

    童逼近他，殺機裹挾著刀氣迎麵砍來，姒樂忽然道：“我認識飛廉。”

    童臉色微變，正要說話，卻被姒樂截斷：“你信了？”

    童冷笑一聲，手腕一翻，刀鋒毫不留情斬向姒樂的喉嚨。眼見下一瞬就要血光迸濺，姒樂卻渾不在意一般，道：“不對，我沒見過他。是他對我有恩。”

    刀終於停了下來。

    童攥著刀，刀鋒緊貼著姒樂的脖子，一道細細的血痕滲了下來。懷中狼崽子似乎受到驚嚇，掙紮著要跳下來，被姒樂按住。

    “你認識飛廉，不對，你認識我。”童神色變幻不定。

    姒樂伸出一手，指尖不容轉寰地撥開剔骨刀，眼皮子垂了一半，撫著狼頭一語不發。

    童退開了去，嗤笑道：“所以你是看在飛廉的麵子上才特地關照我？”

    “你該叫飛廉師尊。”姒樂笑了笑，說，“飛廉對謝大人有恩，自然便是對我有恩。你是飛廉的徒弟，飛廉死了，我自然要關照你。”

    “你究竟是誰？！”童想到什，“謝大人……你說的是倉河屺？”

    姒樂偏了偏頭，臉上沒什表情，“是啊，謝大人。”又道，“我是他的信徒。”

    “是……”童盯著姒樂，半天都沒說話，忽地又冷笑一聲，“你來得正好，老子有些事早就想知道了，你既然要關照我，不如來給我解答解答。”

    姒樂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那就來吧。”

    ……

    時間緩緩流逝，清冽的寒風從廊下這端吹到那端，散去了所有溫熱澎湃的過往跌宕。

    童背靠著廊柱，凝望著外頭宮殿樓閣，“靈山八巫想認你為主，你為什不答應，這樣你想開疆拓土，什做不到？”

    姒樂和他坐在一處，“沒必要。”

    童嗤笑一聲：“這就是你的故事？真無聊。”

    “是吧，有點無聊。”姒樂道，“是你想知道天梯為何會斷，鬼界又為何會封閉。如何，可還滿意？”

    童驀地扭頭回視他，“滿意？你在說笑話嗎？倉河屺害死了飛廉，我怎可能滿意？”

    “可謝大人也死了，你想找他報仇？”

    “但你還活著。”

    姒樂微笑：“來。”

    陽光有那一瞬間暗淡了下去，他的眸子太過沉靜而淺涼，像是盛了一片湖水的黑。又像是被黑霧籠罩，看不清具體情緒。童臉色不愉地盯著他，兩人陷入了短暫的對峙之中。

    終於，童鼻間嗤了一聲，拎著刀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朝宮外而去。

    “童，”姒樂停了會，道，“別再賣身了。”

    童頭沒回，隻揮了揮手：“別多管閑事啊，老子樂意。”

    姒樂看著他的背影，“飛廉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的。”

    “哈哈哈哈哈——”童忽然大笑出聲，“那你呢？你自己不也是把自己困在這……哦，不對，按你所說的，你那位謝大人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瞧過你，你到底是有什立場在跟我說這些啊？”

    姒樂也笑了，“是吧，看來我是真的沒資格呢。”

    童轉過身來，深深地望著他，眯了眯眼，黃綠色的眼珠子隻瀉了一半的思緒出來。

    斜陽若影，將灌木叢的枝幹投射在地上，兩人相望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