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橫濱環境糟糕,但有一點很好。”胡桃嚴肅地說。
“唔唔,什?”太宰治混著啤酒把烤肉吞下。
胡桃把冰鎮飲料濕漉漉的罐身貼在臉頰,衝著防海堤外的黑色海麵大喊:“沒有未成年宵禁啦!”然後又被自己逗笑。
“真是的。”她撇撇嘴,“之前去別的地方談生意——東京哪來著?晚上居然有警察強行要把我帶走,不讓我出來玩!”
“《東京都青少年健康成長條例》嗎?”太宰治笑,“規定是針對十六歲以下的青少年……”
眼見胡桃立刻要反駁,他慢條斯理、卻也不留回話餘地地接上:“不過,十八歲以下也會受管控哦,你滿十八歲了嗎?”
她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尤其是不戴帽子的時候,再如何也不會越過十八歲。
胡桃噎住了,不情不願:“行吧行吧,入鄉隨俗……不被警察看見就行了吧?”
“不過宵禁也是一種保護嘛。”太宰治輕飄飄地說,“橫濱主要是出於特殊的曆史原因,政府的管控力度不強,而且比起其他城市,這的夜晚大概是更危險的……你在這生活,卻不知道要遠離黑西裝嗎?”
“我以前也不住這嘛。”胡桃自然道。
“不知道黑西裝,卻懂得這多犄角旮旯的小店鋪嗎?”這一晚他們玩了許多地方,都是不起眼卻很有趣的妙處,比如這家格外香的烤肉店,“我也算半個本地人,在這方麵卻不如小姐呢。”
胡桃目光殷切:“那熱心市民太宰君,一般人對黑西裝的認知是怎樣的?”
她把飲料罐遞到太宰身前,充作話筒。
太宰治迅速進入角色,他揮舞著吃了一半的烤串:“在橫濱呢,黑西裝一般意味著港口黑手黨,那是這最為可怕的黑色組織,充斥著暴力、血腥和死亡的地方,在夜晚尤其活躍,別說是招惹了,一般人連一不小心路過都要提心吊膽呢!看到了就先跑啦,千萬不要接近。”
“想來你橫濱也逛了相當一部分吧?濱海的五棟大樓很顯眼,那是港口黑手黨的本部,尤其遠離哦。”
“明白明白。”胡桃收回飲料罐,“晚上出來玩躲著一身黑的家夥,對吧!”
“是因為做殯葬行業很鍛煉膽量嗎?”太宰治問,“感覺胡桃小姐並不害怕呢。”
“還好啦,我還是很珍惜小命的。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當然要安全地找樂子。”胡桃以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說道,“何況,無所事事比死亡要可怕多了欸。”
太宰治安靜了一瞬。
“說的也是呢。”
他溫和地附和。
他們都冷靜到匪夷所思。
吃完以後他們散步消食,太宰治嚷嚷著胡桃真是居心叵測,居然勾得一位胃口不大的美男子吃到撐,胡桃不以為意,他們這一晚的運動量早就足夠抵消,再不濟他就去鍛煉減肥。一路全是這樣沒有營養的對話,說是拌嘴都勉強。
“有一個問題,我忍了很久,還是忍不下去,希望胡桃小姐能為我解惑!”太宰治向前跨一大步,轉了個身,倒退著走路。
“嗯?”
“關於亡靈的事,拜托告訴我吧。”
“那不是才忍一晚上嗎?”
“但是我度秒如年啊,一晚上已經很久了!”
明明在走路,也不知道太宰治是如何做到像一株水草一樣招搖地左右搖晃。若是國木田獨步或者其他熟人看見,恐怕隻會煩躁到胃痛吧。
“嗯……”胡桃曲起指節抵住下顎,“人死後,靈魂會去往彼岸,不想走的,停留人世的就會成為幽靈,就是這樣咯。”
“還有呢還有?”太宰治滿目期盼。
“幽靈一般都挺友善和通情達理的啦,而且也沒有能力傷害普通人,不用太過在意。”
“那不一般的呢?像你這次做的。”
“這個也算不上惡靈,隻是葬禮的時候陰氣重,有些體質特殊的人類就看到了,那就讓我親自送去往生咯~”
“怎不說話?嚇到了嗎?”胡桃笑嘻嘻地湊近他。
“怎會,隻是有點受寵若驚。”太宰治又輕飄飄一步落回來,轉過身和她並排走,“我們才剛認識不久吧?小姐就願意告訴我這些,這份信任很讓我感動哦。”
交淺言深,並不合適。
她如此坦誠,太宰治驚疑不定,他確信胡桃定然還有所隱瞞,卻判斷不出她透露的話中真假幾分。
她的語氣一如既往活潑到過分,與推銷生意、捉弄他的同伴、以及同他玩樂時並無二致。
“嗯?覺得我說太多了嗎?”胡桃才不在乎,“你都看到了,牽扯到一部分亡魂幽靈之事,那瞞著你也沒什用,反正你也看得到幽靈,那還是別太大驚小怪,徒增我的工作量——對了,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賦異稟,在生死交際上很有潛力,來我們往生堂工作怎樣?既然對這些事這好奇——”
“不要不要。”太宰治一口回絕,“我才不要增加工作量,工作這種事就該丟給搭檔和下屬去做啦。”
胡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重重地歎氣:“你真的很沒意思欸!”
“看來胡桃小姐身為老板,也同樣深諳翹班精神,那就不要白費力氣了。”太宰治雙手交叉枕在腦後,懶洋洋道,“不會還想著不付工錢讓我打白工吧?”
“哈哈,怎會呢。”胡桃撓撓臉頰。
“你還真的想過嗎?!”太宰治鬆開手,大聲控訴。
夜幕像一條劣質牛仔褲,在海天交接處洗了無數次,褪色嚴重,泛出黎明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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