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精美的門扉被推開後，他們最先見到的，是一位金發藍眼的小女孩，緋色的裙擺在走動間像是玫瑰柔軟的花瓣一樣綻開，十分可愛。

    小女孩甜蜜蜜地笑了：“中也！還有……胡桃？是這樣念的嗎？初次見麵，我是愛麗絲！”

    “噢，你好你好！”胡桃眼睛一亮。

    她幾步上前，很新奇似的猛盯著愛麗絲瞧，過一會兒又後退半步，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期間還不時煞有介事點點頭。

    與常人截然相反的白色瞳孔在這種時候有些滲人，盡管胡桃麵上還帶著笑意，愛麗絲仍是縮了一下肩膀：“你為什要這樣看？”

    胡桃語帶驚歎：“你是人偶嗎？好精巧啊！”

    愛麗絲遲疑地眨了一下纖長的眼睫：“是在誇我嗎？”

    其實是在誇將她製作出來的人……或者能力，但。

    “這說也沒錯啦！”胡桃眼熱切的好奇都快要溢出，她像是對待一件極為精美藝術品一樣伸出手，想要摸摸這個漂亮的玩具，愛麗絲卻微微向後仰頭，似是不經意地錯開她的手指。

    “林太郎，你好慢啊！”金色長卷發的小女孩走向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撅起嘴，嬌蠻地朝他發脾氣。

    “抱歉呀，小愛麗絲。”輕聲細語哄著小女孩的男人有一張尚且年輕的麵容，看起來絕不超過四十歲，明明毫無架子地被幼女指責，周身卻依舊有暗色的威嚴隱隱流露。

    這樣的氣質，胡桃自踏入這棟大樓以後還是第一次見到。

    想必這位就是首領了吧？

    中原中也極為敬重的反應坐實了她的猜測，胡桃小小地“哇哦”了一聲。

    “愛麗絲是你做出來的嗎？”她讚歎，“好厲害！”

    “你在說什？”中原中也皺眉。

    那位首領的手搭在愛麗絲肩上，從容不迫地微笑，答非所問：“愛麗絲是珍寶一樣的女孩子，她很可愛，對吧？就算進了眼睛也不會覺得痛，即使發脾氣也很可愛。”

    小女孩因為最後那句話氣呼呼地踩了他一腳，男人用很容易就能看穿的故作可憐的語氣哀歎，卻在下一刻收起那副表情，溫言說道：“胡桃小姐，請坐下來說話吧，中也要來聽聽當然也可以。”

    隨著他落下的話音，原本四麵都嚴實遮蔽、毫不透光的牆壁，當中一麵竟然徐徐升起，露出鐵壁後占據一整麵牆的玻璃，光與色一並湧入這個暗箱似的房間，靠近玻璃牆一側的正中放著三把紅絲絨椅子與一張小圓桌，上麵除了精美到誇張的甜點塔，還擺放著齊全的茶具和酒具。

    高處景致極佳，胡桃毫不客氣地坐上其中一把椅子，饒有興致地欣賞港區的建築群與晴日波光粼粼的海麵。

    有著半長黑發的男人自我介紹：“我是森鷗外，如你所見，是這的首領。”

    他不疾不徐，姿態優雅地為她斟茶。

    “哎呀，幸會幸會。”胡桃端起茶杯細細品味一番，滿意地眯起眼睛，並不吝嗇誇讚，“沒想到你這快就能找上我，作為首領，你對組織的掌控力相當不錯呢。”

    “胡桃小姐的美意如此別出心裁，我怎好做那不解風情之人呢？”森鷗外嚴絲合縫地微笑。

    中原中也看看自家首領，再看看盡情品嚐甜點的胡桃，又看看愛麗絲消失在門後的緋紅裙角，實在不明白他們在打什啞謎。這兩個人已經你來我往地聊上了，他還站著，然而桌邊擺著三張椅子。

    他後知後覺出，這大概是留給自己的。

    即使他決定要跟上來隻是臨時起意，但首領知道這件事也並不奇怪。

    不過，一股難言的憋悶讓他沒能說服自己單純地坐下去喝酒。

    首領辦公室很寬敞，離門更遠些的地方是日常處理工作的長桌，上麵隨意堆放著對這座城市的暗麵來說舉足輕重的文件，未合上的墨水瓶斜插著一根羽毛筆，翎羽形狀優美的尖端上靜靜立著一隻蝴蝶。蝴蝶周身的輪廓以金線勾勒，翅身則是極為淺淡的紅，比起生物，更像是直接從兒童簡筆畫上剪下來的紙片。

    那紙片一樣的蝴蝶撲棱棱扇動翅膀，飄飄搖搖、閃爍不已，飛到胡桃身邊，又同她帽上梅花枝頭的那隻蝴蝶一道繞起。

    分明是第一次走進這五棟高樓所代表的勢力中心，卻在短短時間內判斷出誰能夠、且將要進入這，用一隻不存在於現世的蝴蝶向站在橫濱黑夜頂端的男人問好。

    胡桃喝光瓷杯解膩的茶水，滔滔不絕說著歪理：“黑手黨！這種充斥著暴力、槍械流通、秩序容易失衡的地方，最是容易因為一些大大小小的衝突丟了性命，要是爆發大一些的爭端，那更是會殃及大片人命，難道都要沉屍東京灣嗎？加入黑手黨的人基本都有賣命的自覺了，如果知道自己死後組織會鄭重地為自己送終，若有親人朋友，免去喪葬的負擔，若有一同赴死的同伴，魂歸與共，不會更加死心塌地、獻上忠誠嗎？我們拿錢做生意，你們既處理了屍體，又穩固了人心，雙贏的買賣呀！”

    森鷗外目視著那兩隻蝴蝶像是脆弱的紙屑一般碎成了光點，溫聲說道：“的確如你所言，所以港口黑手黨一直都有長期合作的殯儀公司，為什要換成往生堂呢？”

    還有競爭對手？！

    “我們的優惠力度很大呀！”胡桃神色赤誠，“具體來說，往生堂會優先處理港口黑手黨的請求，而且第一批會贈送一百個木盒，換成等值的骨灰盒也可以。還有還有！我們支持現場回收服務！業務範圍覆蓋橫濱乃至日本的絕大部分地區，個別凶險場合要追加收費——啊，放心放心，很便宜的！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墓地服務和殯儀服務以及隨客戶要求而專門定製的其他服務，都絕不會讓客戶失望的！我談成了好幾單大生意，說這話分量絕對充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