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

    難得工作電話響了，胡桃看一眼，是陌生的號碼。

    “你好，這是往生堂殯儀~請問需要什服務呢？”

    她的聲音元氣十足，帶著電流信號也折損不了多少的蓬勃熱忱，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因此而遲疑了一瞬。

    “早上好。”男聲鬆快地問，“感覺你心情不錯，是遇到什好事了嗎？”

    “是太宰呀！”胡桃聲音驚喜地高了兩度，她盤起腿坐下，儼然是要好好分享，“哼哼~確實是好事，我談成了一筆大——生意！往後要財源滾滾啦。”她特意將那個“大”念得很長，著重強調。

    “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了一個新的好玩的地方！”她高高興興道，“滑滑梯！‘咻——’的下來好舒服。”

    “欸——”太宰治很配合地拖長了聲音，“所以你現在是在玩這個嗎？”

    “嗯嗯。”胡桃的手肘抵著滑梯扶手，她正坐在漆成卡通象圖案的公園滑梯頂上，邊上一圈被她整治過的小孩們敢怒不敢言地看她霸占著好位置講電話。

    “不過公園之類的地方找到的滑梯太短了，玩起來有點不夠意思。”她頗為煩惱地征詢另一頭的半個本地人，“你知道有什更長、花樣更多的滑梯嗎？我想去玩那種。”

    因為那都是給兒童做的。

    太宰治相當自然地忽略了這件事，貼心地給出意見：“從山壁上滑下來怎樣？應該夠長吧。”

    “駁回！不夠光滑，粗糙的斜坡肯定很顛簸，怎能夠給出舒適的體驗。”胡桃認真反駁。

    “那如果山上有雪呢？不用狗拉雪橇就能自己動呢。”太宰治輕巧地避開“滑雪”這個標準詞匯。

    “雪！我喜歡玩雪，可惜很少見到，現在這個時節有哪還有雪嗎？”

    令人胃疼的對話順暢地進行下去，話題突飛猛進、九曲回腸，如果有一個吐槽役、甚或者，隻要是個常識人，都會對當中密集的槽點感到生理性不適。

    從太宰治一開始沒回答她的問候語時起，胡桃就再也沒問他這通電話打過來的目的，純粹當成有人要來和她聊天而已，兩個怪誕的腦袋在這種方麵意外契合，閑談氛圍很是歡暢，便也沒人提起要掛斷。

    胡桃換了幾個坐姿，從滑梯上滑下，轉而去蕩秋千，在單杠上倒掛，在雙杠上走獨木橋，玩得不亦樂乎。

    太宰治那邊突然倒抽一口氣：“糟糕，和胡桃小姐聊起來太愉快了，差點就忘了本來要說的事！”

    他的嗓音清朗，滿溢喜悅：“其實啊，我今天出門時看到陽光照在河水上，碎光閃爍，彩虹一樣綺麗，反而因此看不清水底，忍不住就想知道從水下看上來是怎樣一番景象，會不會很漂亮呢？

    “能看著這樣的景色死去，一定很美妙吧，所以我決定入水自殺！

    “但是跳下去之前忽然想起我們有過約定，就打給優惠券上的號碼，沒想到運氣這好，真的是胡桃小姐呢！雖然剛談成了一單大生意，但你該不會要為此拒絕我這樣的小買賣吧？”

    “當然不會了，我對所有死亡都一視同仁！”胡桃在雙杠上站定，“你可是優質客戶呢，感謝信賴~所以你要在哪自殺？地點請說清楚一點哦。”

    “順水漂流嘛，隻有可愛的河水會知道它要送我到哪去。”太宰治悠悠然道，“再不快點我就要錯過景致最好的時候了，先入水啦，拜拜~”

    他幹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胡桃把手機從耳畔拿下來，盯著顯示屏上的通話時長，1小時7分15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