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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重華走出設計院的時候,感覺還有些恍惚。
他昨天進來,是一個萬無雲的好天氣,他今天出去,天上卻滿是晦暗的雲團,蜻蜓低飛,空氣悶熱——要下雨了。
他就在這邊度過了一天一夜,工作做到淩晨三點才大致完成,便隨便找了兩張報紙,抱著外套睡了一會,醒來又做了好幾小時的收尾工作,才算完成。——你說沙發?沙發早就被別的同事占領了。
建築設計師畢竟還是一個叫人忙得不可開交的職業啊。
他在某些時候,譬如玩遊戲玩得特別上癮那一陣子還會埋怨這個職業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加班,但是到現在,他卻由衷地喜愛這樣的忙碌。
唯獨這樣叫人透不過氣來的忙碌,才能夠擠壓掉他多餘的思考空間,才可以讓他不必再去回想他不願意回想的事情。
然後忙著忙著,就把那些都給忘了。
葉重華是這樣設想的。
他一路回到家都處於用腦過度後的放空狀態,略帶茫然和怔忪。他本來打算回到家好好休息,不久又是忙碌的新一天。
就連他在路上聽到別人說哪個樓有個年輕人倒在外麵的事情,他都在發著愣沒有注意。
直到——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六層樓。
葉重華帶著精力透支之後疲憊的清醒,走向他的家。他看見塵囂在窗口透過的黯淡光芒下逐漸沉澱下來,正如他安定而充滿疲倦的心。
然後太陽似乎穿過了雲層,陽光撕裂陰霾,順著樓道的通風窗口落下來,塵土在日光之下頓時喧囂了起來。
葉重華抬起頭,看到了一個……他完全沒有想象過會出現的情形。
深淵。
睡在他家門前的深淵。
他沒有露出臉來,背靠著緊緊鎖著的門,手臂環繞過膝,將頭埋在臂上,就這樣蜷著。在這樣欲雨的悶熱與忽然而至的日光中,顯得非常安靜,安靜得像是昏了過去。
葉重華沒有看到他的臉,但是他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深淵。
葉重華揉了揉太陽穴,想要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是不是……因為心緒太過繁瑣,叫他不得不夢見。他加深了一點力氣,企圖讓痛感把他從這樣荒唐的夢境邊叫醒,醒過來那又是無盡的圖紙,瑣碎而忙碌的日常生活。
但是他感覺到了痛,卻沒有醒來。
葉重華停止了自己這樣幼稚的行為,他走向自己的家,俯身看了看那個人。
衣服鞋子因為顛簸有點髒,但是還是能看出不錯的質地。手臂結實,有些經常運動的痕跡。黑的頭發。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能看到垂下來的睫毛,一開始叫他意外的長。
葉重華還依稀能看到他的輪廓。英俊又朝氣的臉,但是眉毛好像皺著,有著十足的疲倦,沉沉睡下的樣子好像一碰就要碎,脆弱得不像他記著的那個人。
但是他還是知道,那是深淵。
從那樣模糊又叫他歎息的思念感受到了,那是深淵。
葉重華輕輕踢了踢對方的腳。
然後葉重華看到深淵動了動,先是他的手,然後是他的腦袋。在微小的掙紮之後,深淵蹭了蹭自己的手臂,最後還是抬起頭來,他皺著眉頭適應了一下光線,頭上還有一點被壓出來的紅色印痕,與此同時他睜開眼睛,眼底還是一片茫然。
他看了看眼前的人,眼神由一片被攪渾的大霧,漸漸沉澱成秋風拂過的湖泊,深淵笑了起來,他臉上還有些疲憊殘留的陰影,語氣還帶著剛醒來特有的含糊,可這話他說得幹淨又明朗,像是九月底的陽光:“殘花花,你回來了!”
深。淵。真是個可惡的小混蛋。
葉重華真的不想見到他,一來是無話可說不必再說。
二來……憑借他與深淵相處的經驗,深淵死纏爛打的功力,假如深淵真的不想放棄他,要和他說話,他十有*會心軟。
媽的,小混蛋。
深淵還沒有體會到葉重華內心的不爽,他笑得熱烈又明朗,語氣還有著剛醒來特有的柔軟:“殘花我等你好久,你怎才回來啊~”
這說得,像是什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葉重華扯扯嘴角,勉強做出不耐煩的樣子,又踢了踢他:“你起來,我開門。”
深淵含含糊糊應了聲:“Yes,sir!”
但是他站起來,還踉蹌了一下,手支著膝蓋,還是朝葉重華笑著——哪怕葉重華根本沒有看他:“哎,蹲太久了姿勢有點不好。”
葉重華皺了皺眉頭,語氣很糟糕:“你來了多久?”
深淵勉強站著,打了個哈欠:“好像是昨天,這個時候到A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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