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神州維新,封建殘存。
前幾日的黑夜,工地的燈火映出河麵上的兩端橋梁,像是兩隻向著彼此伸去的手掌。
凡塞河決,垂合,中間一埽,謂之“合龍門”,功全在此。
一道閃電劈下,瞬間的高亮照出橋段上已經纏繞好的紅綢布。
巡夜的老頭把銀元對著嘴一吹,著急忙慌地再次放在耳邊。
聽著那悅耳的響聲,稍微消除了一絲心中的恐懼。
再看看麵前的這位京城記者,五官其實端正,穿著像是洋人一樣的西裝領帶紳士帽,手還拿著一個古怪的黑匣子,據說是照相機。
“後來呢?”趙烺催促道。
老頭這才繼續往下回憶著。
那日,暴雨傾盆而下,人間如注。
毫無預兆。
老頭罵著天氣,連忙將煙鬥藏在胳肢窩底下就要去找避雨的地方。
可是哪有地方呢?
他快步奔至大橋底下,身上早已經濕個通透。
雨水順著橋梁尚未合龍的斷口處衝刷而下,衝擊在下方黝黑的河麵上劈啪作響。
沒來得及抱怨,頭頂上方的一處橋梁突然塌下,碩大的橋身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尖落下,重重地砸在身前的淺灘上。
這不算完,那巨物又氣勢洶洶的翻滾了幾下,翻卷起大片的泥土。
綁好的紅絲帶在空中慢了一步,珊珊落下。
“我的媽呀!”
老頭驚呼一聲,胳肢窩的煙頭啪的掉落在地上。
“這多屍體?這是河神爺在活埋橋墩呢!”
翻卷起的泥土下方,裸露出大堆的白骨。
埋橋墩是一種儀式。
以前有些地方修橋的時候會將活人扔進尚未澆築的橋墩麵,算是活祭的一種。
三天前,趙烺接到衝縣警署署長——也是自己好友——田子坊的電話。
衝縣大橋垮塌他自然早有聽聞,但如今天底下吃拿卡要的事情多了去,豆腐渣工程也就不足為奇。
然而還沒合龍就被一場暴雨給衝垮了,確實有點速度太快。
他一開始以為署長田子坊是想要自己寫篇報道把事情給遮蓋過去。
但是緊接著田子坊的後半句話卻讓他來了興趣。
“後續參加挖掘工作的工人們相繼死去,周圍都在傳這是河神想要更多的人來埋橋墩。
我知道你留洋歸來,不信這些,我身為警署署長自然……請你務必要如實寫……”
趙烺當即就在電話拍著胸口應下這事:
“華夏要富強,首先就要破除這些封建迷信牛鬼蛇神。
大橋垮塌是有很多原因的,但是活埋橋墩這種聳人聽聞的事情,簡直泯滅人性,吾輩當共擊之!”
“有趙二公子這番話我就放心了。隻是你也要注意安全。”
“醫學上來說,之前挖掘拚湊出的三十多具屍體至少死了兩三年了。
後來的挖掘工人們死去估計也是感染了細菌,與鬼神無關,等我過去,那些屍骨早已在烈日下暴曬多日,細菌也都被陽光殺死,自然無礙了。”
“暴曬屍骨?這個對民眾而言恐怕……”
田子坊在電話的語氣有些不確定。
“怨魂鎖魄,捉人埋橋墩更是無稽之談,那是草菅人命,誤國誤民。
我現在就過去調查清楚,寫一篇科學的報道敲醒民眾。”
“那就有勞趙二公子了。”田子坊鬆了口氣。
趙烺留洋海外,自然迫切想要一展才學,報效祖國。
但是進了報社之後每日閑混。
隻不過是領導們看中他趙家二公子的身份捧著他,同事們巴結著他,根本沒有他一展大誌的機會。
現在有了好友的邀請,他已經想好了如何用文章敲醒國民,開啟民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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