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恐怖片之中的惡詭幽魂從漆黑深淵爬出來,蒼白的女人以扭曲詭異的腳步曲折前行,在地上留下一道幽魅詭秘的白色身影。
她的腳步“散落”在這個世界上,偶爾會往前兩步、偶爾會倒退幾米,就像是水滴毫無軌跡地落在池塘中一般飄忽不定,蕩漾出層層疊疊的漣漪。
在龍哥的眼中,這個女人有的時候甚至已經貼在自己的身上、輕如薄翼的紗衣都從自己的麵頰旁邊輕輕拂過,然而等他打一個激靈之後又發現,本來以為靠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其實距離自己還遠得很,仍舊以不急不徐的速度朝這邊挪移。
這是什情況?!
龍哥扛著攝像頭,心中湧起一陣驚濤駭浪!
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還是對方確實掌握著類似的技巧?!
他不知道是什原因。
現在的龍哥唯一知道的就是,原本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壓力,不知道什時候減輕了。
先前的他幾乎在重壓之下動彈不得,然而現在、隨著那個女人開始移動,先前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千鈞重量也像是拋落下來一般、勉強恢複了之前的輕盈。
感受著力氣重新回度到四肢百骸,龍哥咬了咬牙、看也沒看對麵那個白色人影一眼、當即就下了決定!
跑!
在重新獲得身體掌控權之後,他毫不猶豫地扛著攝影機、以一個遠超之前速度的矯健身姿從這條小道上跑開,將那個鬼魅一般的身影遠遠拋在自己身後!
龍哥甚至覺得自己以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急速得跑過,哪怕作為一個資深攝影師、他也經常會鍛煉,但是真正要說速度、今天的他絕對是狀態最好的!
兩條腿飛速交替,龍哥敏捷地跨過一具屍骸、另一隻腳落在地麵上。
然而下一秒鍾,他原本騰躍而上的身影頓時一滯。
這是……!
龍哥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後。
“撲通”一聲,先前還在飛速狂奔的龍哥身體瞬間失衡,整個人朝著地麵上滑行了數米的距離!
原先被他架在肩膀上的攝影機也隨著這個動作而飛了出去,落在地麵上、發出了清脆的“卡噠”聲。
我的攝像機!
撲倒在地麵上的龍哥掙紮著起身,一瘸一拐、魔怔一般地朝著攝像機靠近。
然而還沒等他到達,下一個瞬間,一隻看起來枯槁的手從虛幻之中伸出來、五指並攏,輕輕抓住龍哥寶貴的攝影機。
蒼白的人影踏破虛空,腳邊是零碎的空間碎片,彎腰從地上抓起那個厚重的攝影機,
她的手指骨節分明,甚至於有些過分突出。與其說是“手”,倒不如說那是白骨勾連在一起的節肢。
看著手中的攝影機,麵紗之下的女人輕笑著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你們人類用來記錄的道具。”
她低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龍哥。
這個時候龍哥才隱約從麵紗之後、窺見她的些許形貌。
僅僅是一眼就讓龍哥感到一陣茫然和暈眩。
這是……何等怪異的容貌!
龍哥很難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看到這張臉時的感覺,如果硬要用什詞語來附會的話,他隻能夠想到……畢加索等大師繪製而成的抽象畫。
她的臉充滿了矛盾的錯覺,與人類常規的麵孔大相徑庭。如果說人類的五官大體是按照對稱分列的話,這個女人的臉就是矛盾、抽象、毫無邏輯的。
鼻子的地方或許有一個鼻孔和一隻眼睛、嘴唇的位置可能是些許毛發與耳朵,而雙耳安放之處則各有一半上下分開的唇瓣。矛盾貫穿著她的麵孔,讓她的臉像是可以肆意塗抹的畫布。
“呃……啊!”
龍哥驚恐地後退兩步,腳步一個趔趄、重新跌倒在地上。
遠處,女人抓著攝影機、款款朝著他而來。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撫上龍哥的臉,骨頭的末端帶著森森寒氣,彷佛能夠滲入龍哥的心髒、將他搏動的血泵都凍結凝固。
似遠似近的聲音再次在龍哥的耳畔回響:“你的眼睛,現在看到了什?”
“這是夾在物質和精神之間虛幻的世界,是兩麵鏡子交錯對扣產生的扭曲虛空,”女人微笑著說道,“你眼睛所看到的東西,並非是物質、也不是精神。這是‘矛盾’,是雙向並存、抵觸中間的平行與交叉。”
“你現在所恐懼的東西,正在灌注著這片大地,為它增添新的異常。”
龍哥不知道這個女人在說什。
他隻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又冷又熱,像是一會兒被冰塊死死按住、一會兒又被熊熊烈火炙烤!
抓著自己的耳朵,龍哥又感覺自己的眼睛彷佛要從眼眶之中跳出去一樣。
他抬頭看著那個女人,卻發現自己的視力不知道什時候發生了變化。
一會兒模湖、一會兒清晰,彷佛被人扣上一個眼鏡又摘下來,然後借著戴、借著摘,如此循環往複。
冰冷的手覆蓋在龍哥的眼皮上,那個女人又開始她冗長而繁瑣的說明:“眼睛是最為直觀的信息接收器,然而在互不相容的世界、眼睛也是最容易受到‘汙染’的部件——如果沒有外力幹擾,接收到訊息的眼睛往往會最先異化,就像是你現在這樣。”
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觸動著龍哥的眼睛,讓他眼眶的兩個眼球不安分地開始躁動起來。它們在龍哥的眼睛窩穴跳動著,很快就開始詭異地脹大。
是真正意義上的變大,哪怕不用他人提醒、龍哥自己也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眼珠漸漸開始膨脹到眼眶難以容納的程度!
看著眼前這一幕,女人輕聲說道:“‘膨脹’與‘收縮’?真是美妙的對立,這樣的組合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了,看來今天花園之中又會增添新的種子。”
她輕輕抓著龍哥的衣領、將他提起來,麵紗之下的雙眼盯著眼睛暴漲的男人。
“現在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她微笑著說道,“將你知道的東西透露出來,你的異化就會定格在此處。”
“告訴我,是誰讓你們闖入這個地方、又是誰,與你曾經有過接觸?”
聽著這個女人的話,龍哥腦海下意識回想起此前的一幕一幕。
那個叫“先知”的,之前到底跟自己說了些什來著?
龍哥真的記不太清了。
他隻能夠看著那個被女人抓住的攝影機,喉頭湧動著幾句不成人形的話語:“我……攝……”
什?
女人微微皺眉,放開了壓製住龍哥的手。
她飄忽在空氣之中,又腳踏實地:“你想要說什?”
被鬆開的龍哥猛然落在地麵上、腦子都幾乎磕在地麵上。
然而他並沒有徹底掉落在地上,而是觸碰到了什質地柔軟的物質,將他的腦袋整個包裹住。
他勉強睜開眼睛、用已經膨大的雙眼去看到底是什包裹住了他。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是之前自己跨越而過的屍骸。
那個屍骸已經看不太清楚樣貌,因為他的整張臉都徹底漆黑凝固。然而從他沾滿血汙的衣服上,龍哥卻還是看出來,這個人就是自己之前想要去隔壁敲門時詢問的“老張”。
那是他的一個隊友,也是參與了這次任務的攝影師,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叔、平時脾氣敦厚,但是偶爾也會生氣,算是龍哥很好的一個朋友。
然而現在,這個人的臉已經徹底被黝黑一片、隻剩下帶血的衣服彰顯著他曾經的身份。
而包裹住龍哥腦袋的,就是老張被剖開的肚子。
看著龍哥,女人聲音輕柔地說道:“看起來你們互相認識?這個男人跟你相比運氣不太好,異化的是影子,所以他被覆蓋、代替了。相比之下,你還算幸運,至少你的大腦還沒有開始膨脹。”
重新抓起龍哥,女人的語氣逐漸變冷:“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是誰送你們進來的、以及你身上為什會帶有那熟悉的味道。”
重新被架在空中的龍哥苦笑一聲。
他掙紮著睜開眼睛,已經隱隱超過眼眶限製的眼珠死死盯著對麵的女人,像是要把她一切的細節都給映照進大腦一樣。
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這句話一說出口,女人的臉色也終於沉下來。
“好吧,好吧,”她歎了一口氣,“人類總是這樣,無法對你們這種單調的生物抱有任何期待。”
“不過無所謂,反正原本就是打算省點力,現在隻是多少要麻煩一點而已。”
說著,她臉上開始有了新的變化。
在龍哥的視野,她的額頭似乎開裂、新的一雙眼睛從她的開裂的鮮紅縫隙露了出來。
那雙眼睛邪異而鬼魅,被這樣的眼睛盯著、讓龍哥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凋像麵前時候,感受到的那種窺視感!
很快,這雙眼睛就從縫隙之中“脫落”了下來。
它就像是活物一樣,眨巴著躍動到龍哥的身上,然後開始沿著他的體表前進。
最後,它像是找到了什入口、直接從龍哥的某個縫隙間突入進去,進入他的體內!
“啊啊啊啊!
!”
感受著身體有異物進入,龍哥的表情變得驚恐異常。
他死死地看著女人,一隻手緊緊按壓著自己的手臂,彷佛是想要依靠這樣的手法來阻止先前那對眼睛的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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