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很安靜。遲遇本就不多話，葉燦心置著氣懶得說，葉風說了兩句沒人應後終於察覺了凝滯的氣氛，心哀歎一句，興許現在就把仙君帶回來確實早了些。

    “鏗”地一聲，竹筷子碰撞的聲音。埋頭苦吃的葉風茫然地尋聲抬眼，一左一右兩雙筷子同時夾住了他麵前魚碗的一塊肉。與此同時，一大一小兩人視線相交，一靜一冷。

    葉風：“……”這難道就是冤家聚頭？

    兩人都不吭聲，也都沒有放下那塊肉的意思。

    葉燦的心思葉風有點懂，平時就不知道謙讓為何物，更何況現在麵對的是人修。她一向本事不大，氣勢不丟。

    可遲遇怎也沒有退讓的意思呢？對麵那可是個小孩。

    兩方僵持一會，遲遇道：“應該是我先的。”

    葉燦分毫不退：“我先的。”

    葉風呆滯地眨了下眼睛，你們還想爭上一爭？他該勸誰？好像勸誰都不太對勁。不，這個情形就極其不對勁。

    遲遇：“好，你先。”說著收回了筷子。

    葉燦瞥一眼他，也收回了筷子。

    葉風：“……”搞不懂。

    既然都沒人吃，他果斷伸了筷子，夾住那塊被兩人爭搶又被兩人放棄的肉，一口吞了。

    “……看什？”對著兩道目光，葉風理直氣壯道，“這塊肉不行，你們吃別的。”

    因為這個略顯詭異的插曲，飯桌的氣氛好像忽然鬆動了。

    葉燦嫌棄地望他一眼：“不行你還吃那快？生怕別人和你搶似的。”

    “我這不是……”話沒說完就接收到小孩冷嗖嗖的目光，於是閉了嘴。

    飯桌上不宜招惹小孩。

    一邊的遲遇忽然極淡地笑了笑。

    葉風微愣，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見遲遇笑。

    遲遇通常都沒有什明顯的表情，但並非是冷漠或者冷酷。隻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仙士忽然來到凡塵，紛繁雜亂不入眼不過心，對懲惡除妖外的一切都不理會。而懲惡除妖於他是天命，也不會讓他有什喜悲。

    所以這一笑是為何？葉風想問又不知如何問。

    葉燦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葉風順勢看過去，被小孩狠狠瞪了。

    一頓飯吃到最後還算相安無事。葉風收拾了飯桌後被葉燦拉到了一邊：“你老實交代，為什帶他回來？”語氣聽著跟訓不聽話小孩的大人似的。

    葉風實話實說：“仙君答應帶我一起曆練，這不是順道回來看看你？”

    “看我？”葉燦疑道，“我看你的眼睛就沒從他的臉上挪開過。”

    “……有嗎？”他雖然無意中視線會往遲遇在的方向去，也沒有一直看他吧？

    葉燦冷聲道：“你不要犯傻。我信你他不會像別的人修一樣，但太靠近人修，對你不會有什好處。”

    葉風皺眉：“小燦兒，你不要總是憂心這多，小孩子快快樂樂簡簡單單就好。”他摸摸小孩的頭，“我清楚自己在做什，我不會後悔。”

    葉燦沒再說什，獨自回了屋。

    夜色已經降下來，小廚房的燈光透出，照著院子狹窄的一片地。

    葉風又站了一會，取了把擱在小院角落的木劍，推開籬笆門往山後走去。

    這些年斷斷續續地揣摩各家修士的劍法，隻能學得一點皮毛，至今沒有什明顯的進益。葉風的修行資質還算不錯，偶爾在習劍時會有領悟，隻是總覺得被什絆住，修到如今也沒有結丹。

    夜中時分月色明亮，山穀內一片寂靜。

    將前些時候從碧柳派修士那兒學的招式練過幾次後，葉風擦了擦額間的汗，還是不能將靈力與劍招相融，心肺間好似淤著什，讓他連連咳了幾聲。他沒有放在心上，歇了會後慢慢往小院走去。

    月光灑在他的身後，昏暗的樹木陰影有人走了出來。白衣在月色下顯出一種冷清的翩然。

    第二個追妖令指向的地方在北方。他們沒有多停留，翌日清晨便出發往北。越過整個山境後，地勢像是被一隻大手撫平，遼闊得仿佛無邊無際的綠色原野在眼前鋪展開。

    葉風驚得失聲。他從有記憶開始大多在山打轉，哪見過這樣毫無遮蔽、廣闊得像是神的手筆的天地。

    “仙君，你看！”他指著前方，臉上笑意盎然，目光似乎比日光還亮。隻說了你看，卻沒說要別人看什。

    遲遇望著前方原野，道：“夕照之地。”

    “什？”

    “據說在北方有一片原野，被稱為夕照之地，是個能通異界的地方。”

    葉風道：“這個傳說好生奇怪。異界又是哪兒？”

    “不知道。”

    葉風收回目光，伸手戳了戳身前透明的空氣，問道：“那我們不會一不小心去到異界吧？”

    遲遇取出追妖令，又探了一次靈息，目光定在前方遙遠之處的一座林子，隨口道：“隻是傳說。如果能去到異界看看，興許也不錯。”

    探明方向後，遲遇囑咐道：“盡量別用靈力，不然若是被妖察覺，追起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