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接到祁有歲助理發出的會麵邀請的時候,??楚卻澤剛剛好下手術台。

    他握著冰冷的手機，因為熬了一場大夜通紅的眼珠子死死地盯著手機屏，看著上麵發來的熟悉的地址和電話,??嘴角微微勾起，在醫院冰涼的白熾燈反射下，竟無端有些猙獰可怖起來。

    “小師弟，你這是怎了？”

    師姐剛好在給他打下手,??一邊洗手,??一邊回過頭,??看著像一塊直挺挺的木頭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的小師弟,??有些疑惑。

    她那個萬年麵癱的小師弟居然會笑了？

    師姐脫下沾血的手套,??有些稀奇圍著楚卻澤轉了一圈,??嘖嘖稱奇：

    笑的這高興，傻的冒泡了都,??應該是對象發來的消息吧？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對象,??還有誰能讓自家冷的像塊冰的小師弟露出這樣的笑容？

    一想到平常連被人碰了一下，都要不加掩飾地嫌棄,??回去用洗手液洗好幾遍手的小師弟,??師姐不由得對手機那頭的人肅然起敬——

    牛,??居然能拿下她家清冷無比的小師弟，真乃神人也。

    還有，小師弟這幅少見的傻樣,??那必須得發群讓大家瞻仰一下。

    師姐暗戳戳地拿出手機,??偷偷拍了一張楚卻澤抿唇笑的照片發到他們幾個同門和她的徒弟群,??很快就有人回複了：

    “學神師弟居然笑了,??今天是什好日子？已經保存了,??希望我這次博士答辯必過【保佑】”

    “保存小師叔頭像做表情包發wb了，不求像小師叔一樣門門滿分，隻求個及格就行。ps:有誰想要沒水印的嗎？”

    “我想要！”

    “感恩。”

    “感恩+10086”

    很快，群的消息就被“感恩”兩個字刷屏了，師姐看著手機屏笑了一聲，正想收起手機，然而，在眾人忙著給楚卻澤p表情包發wb時，一條不合時宜的消息忽然跳了出來，引得窺屏的眾人虎軀一震：

    “天啊小師叔笑起來好奶好可愛嗚嗚嗚，還有梨渦和虎牙誒，好想rua！求問小師叔有對象了嗎？你看我可以嗎？！”

    說話的人是師姐今年新帶的碩士生，剛剛入學，是個陽光帥氣的富二代，據說剛一入學就引來許多學妹學弟的關注，他雖然來著不拒，經常和大家約著一起吃飯，但對外宣稱都是朋友，暫時還沒有定下一個人，也沒有公開對一個人表示好感。

    沒想到，他居然喜歡楚卻澤清清冷冷那一掛的。

    師姐琢磨了半晌，一想到那個富二代家還有不少礦，又是好笑又是羨慕小師弟居然有這樣的桃花運，正想說些什，就看見楚卻澤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表情倏然變的冰冷，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一雙眼睛像是要將手機屏幕瞪穿似的，滿臉寫著嫌棄地用指尖飛速打著字：

    【歲歲平安】：你不可以。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

    【歲歲平安】：他很優秀，我也隻喜歡他。

    說完，楚卻澤還沒等群的人有什反應，就光速退了群，將手機揣進白大褂，看了一下時間，腳步一轉，對師姐小聲道：

    “師姐。”

    他表情似乎有些糾結，一張清靈秀致的臉龐皺成一個雪團子模樣，襯著一雙琥珀瞳，幹淨又漂亮，隻是那眸色間看上去還有些糾結：

    “你今天下班，可以陪我去買衣服嗎？”

    “買衣服？”師姐懷疑自己聽錯了，畢竟楚卻澤為了給身患直腸癌的媽媽治病，每個月節省的不像話，日常隻有三套衣服輪流換，都漿洗發白了。

    一想到這個，師姐愈發覺得楚卻澤今天的行為詭異離奇，她想了想，像是確認般斟酌道：

    “你要買新衣服？”

    是什重要特殊的日子嗎？

    “嗯！”楚卻澤用力點了點頭，麵上浮現出一絲不好意思，垂下頭摳了摳手指，那在博士答辯的時候都氣定神閑的臉上，竟然無端看出些許緊張：

    “去見我喜歡的人，所以要穿好看一點。”

    “好。”既然自家小師弟都開口了，熱心的師姐哪有不願意的，滿口應了下來。

    群玉廣場在光潤酒樓的對麵，因為時間有些來不及，所以品味不錯的師姐隻能湊合在商場給楚卻澤買了幾套還看得過去的衣服。

    因為是商場，所以那的衣服都死貴死貴的，但隻要師姐說自己穿起來好看，往日摳門到隻吃食堂，從不參與聚餐活動的楚卻澤卻毫不猶豫地拿扣掉媽媽醫藥費後僅剩的生活費，買了幾件衣服。

    “先生，馬上就要入夏了，你不買幾件短袖嗎？”

    看著楚卻澤挑的都是長袖，有漂亮又禮貌的導購小姐姐熱心地給楚卻澤挑了幾件短袖衣裳。

    但當楚卻澤的視線落在短袖衣裳上麵的一瞬間，剛剛還因為馬上就要去見祁有歲泛著笑意的臉上陡然一僵，清澈的琥珀瞳頓時變得黑沉起來，半晌才垂下眼，指尖神經質地在短袖的布料上滑過，撇過頭將短袖衣裳掛了回去，聲音很冷淡：

    “不用了。”

    “我穿長袖就好。”

    “好。”導購小姐姐閱人無數，哪看不出楚卻澤此時臉上的表情算不得高興，立刻識趣地收了話題，拿著衣服將二人引到前台，掃了掃碼，辦事利落又幹脆：

    “折後一千七，這付賬。”

    楚卻澤垂下頭，算了算自己賬戶的餘額，狠了狠心，正想打開付款碼，卻聽“滴”的一聲，有一個手機已經遞到pos機上，幫楚卻澤付了款。

    楚卻澤見此怔了怔，圓潤的杏眼微微睜大，不可思議道：“師姐”

    “追人嘛，就要舍得下血本。”

    師姐年紀比楚卻澤大了快十歲，一直把楚卻澤當弟弟看的，知道楚卻澤經濟拮據，加上她家境也不算貧苦，算得上中產，這一千七花出去也不心疼，見到楚卻澤震驚的神色，摸了摸楚卻澤軟趴趴的頭發，微微笑道：

    “追到人了，再把錢還給師姐。”

    “還要記得第一個把人領回來給師姐和姐夫看看，”師姐善良中還是有些八卦的，衝楚卻澤眨了眨眼：

    “加油哦，小楚！”

    “”楚卻澤握緊了手機，心中盤算著下個月發了工資就給師姐還錢，麵上卻不顯露分毫，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

    “謝謝師姐，我不會放棄的！”

    光潤酒樓是祁有歲接手鍾氏的第二年建立的，鍾氏名下有不少酒樓，祁輕筠不太懂自己的兒子幹嘛突然又要搞一個酒樓，還取“光潤”這一個有點古代感的土名字，但對於鍾氏來說，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隨他去折騰了。

    “先生，您有預約嗎？”

    楚卻澤埋首學術多年，天天不是圖書館就是手術台，很少打扮自己，要不是底子好，一張好臉能給他白糟蹋成古板的理工男。

    他扯了扯嶄新的衣角，有些局促地站在了光潤酒樓的門口，看著麵裝扮光鮮亮麗的服務員，有些自慚形穢，總覺得自己不像來吃飯的，倒是來應聘保潔的。

    好在服務員小姐姐受過專業的培訓，穿著整齊的紅色旗袍走了過來，微笑道：

    “您好客人，請問是一個人來用餐的嗎？還是有預約呢？”

    “有，菡萏廳。”

    “好的。”一聽到“菡萏廳”三個字，小姐姐本就微笑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又被妥帖藏好，禮數周到得挑不出錯，引著楚卻澤往酒樓內部的包廂走去。

    一想到馬上要見到祁有歲，楚卻澤的掌心就不由自主地攥出了濕汗。

    他一邊跟著服務員小姐姐往走，一邊想著等會兒見到祁有歲要說些什，心中的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等鼓起勇氣，踏入菡萏廳，在目光落在祁有歲抬起的雙眸，兩個人視線相交的一瞬間，楚卻澤剛剛積攢起的勇氣就像漏氣的氣球，整個人蔫嗒嗒的，垂頭站在門口，既不敢進去，又不敢離開，唇角囁嚅，好半晌沒敢開口吭聲說一個字。

    “怎是你？！”

    相比起楚卻澤的早有準備，祁有歲顯然對楚卻澤的出現更為吃驚。

    他放下手中看著的合同，像是習慣性地想站起來迎接別人，半晌又坐了回去，麵色沉沉，滿臉寫著風雨欲來：

    “你怎來了？！”

    “我，我”楚卻澤好幾年沒見到祁有歲了，一見到對方就忍不住緊張，緊張地摳著指尖，打了好幾個磕巴，愣是連一句話都沒說完整。

    “小祁總，這就是那位回過的楚醫生。”助理在一旁適時地開了口，解釋道：

    “我將資料放在你車上了，你沒看。”

    因為自家爹早早退位當了太上皇所以日理萬機根本沒來得及注意這種細枝末節的小祁總：“”

    他聞言，臉上許久沒什表情，最後特別淡然地“哦”了一聲，這尷尬的會麵現場，愣是給他做出甲方麵對乙方的主導感。

    他將簽完的合同交給助理，讓對方先去別的包廂吃飯，目光落在垂頭站在門外不敢進門的楚卻澤身上，表情看不清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