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見到徐清風的第一眼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徐清風看著要比上一次憔悴得多，臉上沒有什血色，眼窩處有淡淡的烏青，一看就知道近來過得不是很好。

    “棠明這個王八蛋是不是又欺負你了？！”陸言挽住他的手，義憤填膺地說。

    徐清風隻是搖搖頭，含怯的嗓音低聲說：“沒關係的，我都習慣了。”

    他似乎不是很想談論這個話題。

    陸言察覺到這一點，便轉口問他：“那你為什要來醫院？生病了？”

    他聽見徐清風小聲地歎了口氣。

    掛號是在婦產科。

    經一係列檢查之後，醫生下達審判書說道：“你已經懷孕兩個月了，平時要注意營養和休息。”

    聽到這話時，陸言心咯了一下。

    他餘光瞟見徐清風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手指用力捏著診斷書的邊角，低聲喃喃道：“沒想到居然真的懷孕了。”

    聽口氣就知道這個孩子的到來對他而言並不是什好事。

    “你打算告訴棠明嗎？”陸言小心觀察著他的臉色，輕聲問道。

    徐清風痛苦地闔上眼簾，嗓音中有股濃鬱的憂愁，摻雜在細微的顫音中，聽得人心碎：“這個孩子，他不會想要。”

    陸言望著他的側臉，問：“那你會去打掉嗎？”

    醫院常年充盈著消毒水的味道，總給人一種陰沉的涼意，無形中壓抑著腦海中的情緒。

    此刻陷入的沉默更是加深了這種沉鬱。

    徐清風艱澀地睜開眼睛，這會兒他的眼周上已經氤氳一層水光，似是在做自我掙紮，他小半天才開口說道：“我不知道。”

    片刻，他看向陸言，用一種深沉至極的眸光看著他：“換做是你，你會怎做？”

    他大概是現在最了解徐清風處境的人了，徐清風如今就是一個被豢養的金絲雀，沒有工作也沒有收入來源，他的一切都掌控在另一個人手中。

    可偏偏那個人不會接受這樣一個由情人所生的孩子，因為名不正言不順，孩子生出來也一定會遭人非議。

    可要徐清風單獨撫養一個孩子的話，那難度也相當大。

    這個問題確實很難一下子就解答出來。

    陸言把後背貼著身後冰涼的瓷磚，眼前浮現了自己的母親，以及小時候母子相依為命，雖然貧困潦倒，過得並不如意，可也不乏溫馨的歲月。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說道：“我想，我會把孩子生下來。”

    “為什？”

    “生活如果已經拋棄了我，我想那個孩子會成為我堅持下去的動力。新生命的到來，或許能讓我看到未來的一點點希望。”他看著窗外的樹梢，眼含著淡淡的憂傷，“你是知道的，我原本是單親家庭，我媽一個人把我生下來，又把我養大，這條路走得很苦。但是她曾經告訴過我，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到來，她或許不會咬著牙堅持到現在。”

    徐清風的手掌貼著自己的肚皮，輕輕地揉了揉，他垂著眼眸，良久沒有開口。

    陸言忽然攥緊他的手，目光堅定地看著他：“班長，離開那個人吧。他給你帶來的不幸已經摧毀了你很多東西。”

    徐清風嘴唇抖動了一下，“可是……”

    棠明權勢滔天，想要從他身邊逃走談何容易。

    陸言看出了他的擔憂：“我會幫你的。”

    他加重手上的力道，試圖把自己的力量傳遞到另一個人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徐清風才啟唇：“好。”

    “你會告訴他嗎？”徐清風問道。

    “他……”陸言忽然頓了一下，“如果你不想讓別人知道，那我一定會保密，包括他，我也不會說的。”

    棠明和江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情同手足，會有這樣的擔心很正常。

    徐清風表情終於鬆懈了一些：“謝謝你。其實這幾年來，他一直限製我的交友圈子，我能說上話的人，屈指可數。”

    陸言在心默默地替他的不幸歎惜。

    兩人正要攜手一起離開，一個誇張的聲音猝然鑽進他們的耳膜。

    “等等，”說話者帶著一副墨鏡，手上還挎著一個大牌包包，他踩著小碎步過來，“我就說你倆很眼熟嘛？！”

    陸言和徐清風表情如出一轍，都是一臉懵圈，“你是哪位？”

    那人把墨鏡取了下來，臉上的笑容燦爛又肆意，“我呀，賈醒醒，你們不會把我給忘了吧，好歹也是四年同窗兼室友。”

    陸言臉上禮貌性笑容凍住，“哦，原來是你，那還真是挺巧的。”

    一個寢室的關係好不好其實很容易就看得出來，畢業後幾年再重逢，能平靜如水的，要是真的不怎熟，要就是私下關係不好，禮貌也不過是虛偽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