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挪開目光的,是楚弦。
她默然垂下眼,恭敬而冷漠地站在顧守城身後,宛如一個最聽話不過的徒弟。眼前所有事,所有人與她無關,她隻需聽從師父的吩咐。
韓溯川深吸了一口氣,才將心中湧動的不甘與憤懣勉強壓下,抬眼望向那氣勢逼人的玄衣男子,拱手道:“晚輩聽聞前輩邀可言至天山作客,可言離家太久了,家父有些擔憂,還請前輩行個方便,讓晚輩帶她回江都。”
倒真像一個晚輩真切地拜訪武林前輩一般極盡禮數。
顧守城也不戳穿,“哦”了一聲,裝作才明白怎回事的模樣,問道:“她不是秦淵的女兒?怎的,你問柳山莊又成了她家?”
對方未撕破臉,韓溯川自是不能過於挑釁,平和答道:“家父與秦伯父為多年好友,如今秦伯父身故,問柳山莊自是需護他獨女安危。”
顧守城點點頭,卻是望向身側垂首不語的楚弦,揚聲問道:“你的心上人問我要秦可言,阿弦,你說,給還是不給?”
門口立著的眾人一時間全都屏住了呼吸,手亦按在了自身武器上,就等著這位自他們到來後不發一言的女子做出一個決斷。
仿佛秦可言的未來當真係於她一人身上一般。
可楚弦一動不動,默然不語,恍若未聽聞問話一般。
她不能答。
她是曼陀羅的人,站在天山之巔,曼陀羅的主人身側,她當著這多人,沒有任何理由地答“放人”,與反叛何異?
顧守城既然能用秦可言逼她回來,便絕不是樂意看著她當著這多人的麵去違逆他。
說來可笑,出身低劣,行事張狂的顧守城,最愛麵子。
這是楚弦多年摸索出的道理。
讓他丟麵子,便正好給了他今日嗜殺的理由,這些人,怕是一個人都回不去了。
但她更不能答“不放”。
照著他的個性,定然會借坡下驢,順勢就真的將秦可言握在手中了。橫豎她已經回了天山,再捏住一個秦可言,穩賺不賠。
楚弦遲遲不答話,顧守城卻十分有耐心,嘴邊噙著笑,饒有興味地看她一個人掙紮。
韓溯川這頭的人卻是著急了起來,眼見著已經有人準備出手挑釁,柏匯陽眼疾手快,從韓溯川身上摸走了一樣物事,準確無誤地扔到了楚弦手中。
楚弦看著手中銅錢,倒是鬆了一口氣。
好歹,算有個理由了。
果然,柏匯陽拱手拱得十分恭敬:“聽聞楚姑娘曾應溯川三件事,以三枚銅錢為憑,此事,還望姑娘相助。”
顧守城側目望向楚弦,眼底冰冷至極。
楚弦便跪了下去,語氣平淡得仿佛交易:“確有此事,我在問柳山莊借住三年,受到不少優待,便許韓公子三件事,還他收留三年的恩情。”
顧守城最聽不得“恩情”。
隻因他雖說是天下第一的大魔頭,卻是個有恩報恩,頗講信義之人。
他可以不答應,但答應了便絕不會反悔。
可以一己之力睥睨天下之人眼中神色瞬息萬變,自是不願就這被拿捏,片刻後,他看著韓溯川一行人,傲氣十足地笑了一聲:“阿弦想報恩,我這做師父的自然不阻攔。但你們千迢迢齊聚人馬而來,如此輕鬆便將人帶走,我倒覺得有些可惜了。這樣吧。你們中若有人能接我三招,我便放人。”
韓溯川與柏匯陽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瞧出了“自己想上”的想法,還未等二人得出什結論,已然有位年輕人草率地衝了上去。
“待宵魯寧,請教!”
楚弦歎了口氣。
顧守城輕哼了一聲,立在那處一動不動,隻是微微抬起一隻手,磅掌風席卷腳下積雪,宛如雪崩一般朝著那位魯寧而去。
但,掌風餘威,卻分明籠罩了那整扇門,囊括了所有站在門邊的韓溯川一行人。
掌風急劇襲來,帶著無邊的壓迫力,魯寧剛準備好的攻勢便被先至的風雪擊得七零八落,整個倒在了地上。
而此時,刮到他的,還並不是那道顧守城打出的掌風。
邊緣卷起的力道便已如此強悍,若那道掌風當真打到身上,豈不是得粉身碎骨?
韓溯川與柏匯陽已然準備動手救人,剛邁出兩步,眼前風雪便停了。
身著白裘衣的女子立在了他們身前,剛剛收掌,卻是將這道極其霸道的掌風接了下來。
顧守城麵露慍色,沉聲喝道:“阿弦。”
楚弦神色平淡至極,略略頷首:“既收了那銅錢,這三招,應由我來接。”
“好!”
顧守城不再多言,的確是被惹怒了,直接朝楚弦攻了過去。
韓溯川當即就動了,被柏匯陽與一旁另一名男子眼疾手快攔了下來,柏匯陽對那男子道了個謝,便立刻低聲對韓溯川低罵道:“你想找死嗎!楚弦是他徒弟!他自然會收著手!你擔心什?”
可空地中的師徒對決卻並非柏匯陽所言顧守城刻意留著手,反倒比方才那隨意一掌更為淩厲刁鑽,甚至一招更甚一招奔著殺招而去。
一時間風雪狂亂,隻餘閃轉騰挪靈動的白衣忽隱忽現,以及巋然不動的玄色身影。
柏匯陽瞠目結舌:“這是師徒還是仇人?”
好在楚弦到底對顧守城招式了解頗深,不斷用輕功遊走在他的攻擊之外,若真碰上了,則順勢卸去力道,倒有幾分四兩撥千斤的意味。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