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西贐放下人,身形利落地翻出廊簷。
漆黑的雨幕中,兩道身影兵刃相接。冒雨趕來的蘇儉手持長劍,眼眸充血殺意濃重,趙西贐則是一把短匕應對,兵器懸殊,優劣明顯。但少年勝在速度迅猛,殺招狠辣。
蘇儉不欲戀戰,以長劍抵著短匕節節敗退,星火四濺,他仍在盛怒之中,吼道:“你知不知道她有心疾!她會死的!”
趙西贐恍然回頭,看向廊下虛弱蒼白的少女。
就在這一瞬間,蘇儉退力,劍尖方向一轉,直刺趙西贐肩膀。
趙西贐吃痛,回過頭才發現,蘇儉的長劍將他刺了個對穿,他手中的匕首掉落,人被劍氣催著後退,直到被釘到廊柱上。蘇儉湊近他,緩慢轉動劍柄,讓利劍在少年血肉翻攪。他嗜血的眼眸比這暗夜還要深暗:“我知道你是誰,但日後你若敢再傷她,我一樣殺了你!”
蘇儉的劍偏離心髒,沒刺中要害。趙西贐伸手拔出,掌心捂住肩膀,可鮮血亦止不住地往外湧,他痛到視線模糊,卻清晰無比地看見少女被蘇儉小心翼翼地抱起,如珍似寶般的護在懷,然後走出園子。
華陽軒外,蘇淮安,蘇夫人,蘇意柔都來了,還有一眾下人。蘇夫人準備好了轎廂,麵暖被柔錦已經備好。
“快,快把小令放進去,別再淋雨了。”蘇夫人麵容擔憂急切。
蘇意柔跟在蘇儉身後,仔細觀察著他懷的少女,隻見少女慘白的一張臉,雙眼緊閉,問:“兄長,小令如何?可是嚇得昏過去了?”
蘇儉沒說話,將人放到轎廂便出來了,然後走到蘇淮安麵前,下跪請罪。蘇淮安氣極,忍無可忍一巴掌狠狠打在蘇儉臉上,“混賬!”
蘇儉受著,沉默不語。
“跟我去書房!”蘇淮安道。
“是。”蘇儉起身跟去。
蘇夫人和蘇意柔跟著抬起來的轎廂,回清苑。
趙西贐站在如注的大雨中,神色蒼白,陰沉,身體被雨水和血水浸透,仍久久沒有挪步。他竟為了那個恬不知恥的蘇莞苧走神了,他去抱她做什?!他就不該出來開門!
身上這個血窟窿,又拜她所賜。
下一次,若她還敢出現在他麵前,他一定殺了她!
片刻,暗處一道身影閃出來,跪在他麵前,“屬下來遲,屬下有罪。”
“不怪你,是我走神了。”趙西贐收回不知看向何處的視線,“起來吧。”
周彥行起身:“殿下為何走神?”
陰鬱的少年目光一凜,“好奇心這重?”
“沒有,屬下失言,殿下恕罪。”
幾番較量間,趙西贐已經完全試探出蘇儉的身手,劍術一流,隱匿在這長安城的第一劍,十之八九就是蘇儉。
轉而,他道:“周彥行,你去查一下,蘇莞苧有什心疾?”
“是,屬下領命。”
————
少女驚嚇,受涼,高熱,昏睡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日傍晚,才悠悠轉醒。
床前,蘇夫人守著她。見女兒醒過來,擔憂疲倦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眼卻沁出淚光,她握緊了掌心的小手,“小令,你總算是醒了,為娘擔心死了。”
“娘親,小令沒事了,是小令不好,害娘親擔心。”少女聲音還是啞的,眼波一片清淩淩,霎時滾下一滴淚來,那天晚上的情景她全都看見了,阿兄刺了少年一劍。昏睡的這幾天,她也是噩夢連連,一會兒是少年倒地而死,一會兒是阿兄被斬首。
她焦急地問:“娘親,阿兄呢?爹爹如何罰他的,還是……”她心生出不好的預感,坐起身來:“還是被官府抓走了?”擇日處斬。
刺殺皇室,死罪一條。
蘇夫人搖頭,安撫哭泣的女兒:“官府沒有來,你父親也隻是打了蘇儉一巴掌而已。”
就隻是這樣?莞苧不相信,又追問了幾句,蘇夫人還是一樣的回答,床邊的雲姑姑也作證,說蘇夫人說的都是真的,沒有騙她。
莞苧還是不相信,父親一定有更深的責罰。她不再追問,轉而,她眉頭蹙起,問出那個不敢麵對的問題:“娘親,六……那人死了嗎?”
她的心高高懸起。
六殿下遲了許久才出來給她開門,甚至冷眼戲謔,可最後,他還是緊緊地抱住了她。
再後來,他因為她,被阿兄一劍刺穿。
蘇夫人:“沒有,蘇儉沒有刺中那人要害,隻是傷的重而已,沒有性命危險。”
“那就好,那就好。”莞苧懸起的心落下,咽了咽喉嚨,“娘親,我要喝水。”
蘇夫人轉頭,趕緊吩咐雲姑姑去端溫水。
莞苧雖然是醒了,但是風寒還未痊愈,還需靜心修養。蘇夫人打算再陪女兒一晚,莞苧看著神形憔悴得蘇夫人,不忍心再讓她操勞費心,便勸說蘇夫人回去。臨走前,蘇夫人還想問問女兒害不害怕,可又怕刺激到她,就沒問。隻是出清苑時,叫來新換的一眾下人,疾言厲色叮囑她們萬事小心,不可弄出一點點稍大的聲響。
蘇夫人剛走沒多久,蘇意柔便聞訊趕來,她坐到床榻邊的軟凳上,伸手握住莞苧的手:“小令,感覺如何?”
莞苧仔細感受感受了身體,說:“頭疼,還有點暈,身上也酸疼酸疼的,沒有力氣,心也有點燒。”
“還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蘇意柔聲音放輕了些:“還害怕嗎?”
“不怕了。”莞苧搖頭,她現在隻是擔心六殿下,擔心阿兄。
“那便好,你那些症狀都是風寒之症,隻要不害怕了就好。”蘇意柔神情微鬆。
十歲那年,蘇莞苧走丟了一回,她一個人在岩洞過了一夜,那晚便是雷雨交加,之後回來就留下了心疾,聽不得半點響,因此才被送去南朔治病。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