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王鎮已有了一絲過年的氣氛。

    黃土高原上的人很重視春節，雖然元旦才到，離過年還有段日子，人們已經開始置辦年貨了。小鎮上一夜之間冒出來許多紅色的裝飾，連路邊小販推車上的物品也變成紅彤彤的，人們因節日而更閑散起來。

    “等年後再說吧！”

    唐子末這幾天聽到這句話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她現在是一枚放養的閑散人員，樂得時間自由，當然在文管所的同事心，她等於是被“流放苦寒之地”的。

    新增的崗位，也可以理解為是臨時崗位，職責不明確，涉及事務少，說是為考古基地做準備，是所重要的“外聯”，其實說撤就撤，到時就可以連職位帶她一起都讓滾蛋。

    高晟為了保護文化遺產而重金招文保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連環殺手左手行凶、右手哭喪，不是為了掩飾接下來更多的壞事？

    唐四歐昨天還交代她，要多“輔導”一下高晟的新人，還承諾不會讓她白幹活。為此她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高晟也要請文保員絕對是爸爸的餿主意。

    因為，他從來，都喜歡玩這些花胡哨的擦邊球。

    此時唐子末和成荃剛坐到一家小飯店，門外馬路上停著她的寶馬。

    “開著寶馬下鄉，也是一道風景線了。”

    “高調一點，好辦事。”

    人是多勢利的動物啊！

    這家店他們上次帶迎春來過，馬路斜對麵便是高晟房產的一個售樓部。他們“流動文物保護員”的牌子掛上了，聲稱要大刀闊斧地招人，實際上就是在售樓部騰出塊空地，多放了張桌子和兩把椅子，表麵工作也可謂是相當敷衍。

    “迎春呢？”

    “天天窩家看《海賊王》。”唐子末忍俊不禁，“看出兩個大黑眼圈了。”

    “現在播到多少集了？就算沒日沒夜地看，也得兩個多月吧？”

    “不知道，後來我也沒追了。”唐子末說，“讓她看吧，她那是在療傷。”

    “你可以帶著她到處溜達溜達，你現在時間自由。”

    “那得你去邀請。”唐子末眼含笑意，“我叫不動。”

    成荃不說話了。

    唐子末把背包放在身旁的木凳子上，忍不住朝對麵的售樓部看。

    她已經下鄉快兩周了，自己的工作忙得差不多，可高晟那邊相關人員一個也沒見到。剛剛路過售樓部去刺探，經理笑得牙都快掉了，“哪有什‘文保員’啊？我都不知道那是幹啥的。你去總公司問問吧！”

    ……

    唐子末思忖著高晟的事，成荃那邊已點好了菜。他把菜單複述給她聽，牛肉、蓧麵、土豆絲，竟都是她喜歡的。

    “老板說黍米糕沒有了。”

    “好的……”不知為什，唐子末臉騰地一紅。

    小店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但除了唐子末整個店沒有一個女客。男人們叫上幾個小菜，嘬上幾口小酒，閑侃著還不時朝他們這邊看，那種直白的打量連唐子末都自愧不如。

    旁邊桌上，一個壯漢喝得臉通紅，她眯著一雙眼問唐子末，“欸，我問你啊，你是女的還是後生？”

    “幹嗎？”這個問題回答過無數次，她頭一回有點惱。

    “不幹嗎，就覺得你眼熟。”

    紅臉大哥端著小酒盅在嘴邊嘬，發出的聲音，他一隻腳抬起搭在凳子下麵的橫木上，有節奏地抖動，眼睛不住地朝唐子末臉上瞟。

    而且他一說“眼熟”，店其他的男人全都看過來，再次打量成荃和唐子末。

    “你倆是一對兒啊？”紅臉大哥問，“你們來我們鎮上耍？”

    “不是。”這下輪到唐子末臉紅了，她忙不迭從包拿出幾本《文物保護法》冊子來，抽出一本遞給大哥，“普法，招聘，我來工作的。”

    大哥把酒盅放下，慵懶地接過小冊子，胡亂翻了幾下，突然想起來什似的，手卷著冊子朝唐子末點了點。

    “我知道你們了！就前幾天那個那個……我說不上來，就在對麵售樓部那，對對對，就那兒，跟個大領導說高晟房地產亂開發，我當時就在旁邊看著。對，就是你們……”

    他朝別桌的一個男人喊，“四兒，你那天不是也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