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驚濤駭浪的日子卻平靜的異常，唐子末心有點發慌。

    對於她在文管所的未來，她從一開始就有所準備，真要離開，換個地方繼續未完成的事就好，現在最擔心的，是怕最近所做的一切工作都變成徒勞，而封王鎮已處處都是醒目的“拆”字了。

    連續兩天都是陰天，時間像靜止了一樣，讓人恍惚。

    沒有人帶給她新的消息，湯姐、申無庸、宋教授、蔚所長……他們就像齊刷刷憑空消失了一樣。李拜五都不來打聽，足見文管所這兩天必定暗潮洶湧，他是嗅覺最靈敏的人了。她要是沒事，他第一個過來問好；她要是有事，他便急於劃清界限。粘上毛比猴精的一個人。

    陰沉的周五上午，姐妹倆去成荃的公司找他，這次是去他的公司，用迎春的話說，就是要“多了解一下這個人”，如果真是大老板的話，說不定將來還能在他那謀個職。

    成荃的公司在本市的舊城區，那邊有曾經最繁榮的一片工廠廠樓。唐子末按他給的地址導航過去，快到時路過文廟，她看了看時間還早，說想下去看看，兩人便在路邊馬路牙子邊上找了個空位，一頭衝上去停好車。

    迎春並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她看著路兩旁的舊房屋和混亂的馬路皺眉頭，“這的管理太亂了，車都亂停。今天空氣也不好，有霧霾。”

    唐子末抬頭望天，“是陰天吧，不是霧霾。”

    “是霧霾，你看灰還帶黃，有一些地方都供暖了。早了點，弄得空氣也差了，上頭天天說要治理汙染，口號喊得可響了，可我看他們也沒啥有效辦法，要停工，要車輛限行，要就等刮大風……”

    迎春極少說這樣的牢騷，她不是那種愛討論國家大事的人，唐子末知道她是不喜歡這，連忙保證道：“我就隨便逛一下，15分鍾，好不？”

    迎春口是心非道：“你逛唄！我又不催你。”

    董迎春記憶的文廟十分枯燥，孩子心性，覺得這不好玩，從此再也沒來過。

    初一時學校組織參觀文廟建築群，不管解說的姐姐把這的亭、殿、門、廡、祠說得多繪聲繪色，她還是沒有喜歡上，還順帶連解說都一起討厭了。

    那次參觀活動隻有一個場景印象深刻：解說指著大片排列整齊的拴馬樁說，這些雕刻精美的石柱就是古代的“停車位”，拴的都是真正的寶馬，可比現在的停車位精致多了喔！大家過來看看，這些拴馬樁上雕的都是些什？

    於是同學們嘩啦一聲散落在各個樁子前，積極地辯認各個石雕上的圖案。神仙、鷹、馬、猴、獅……還有個同學興奮地告訴大家，我爸爸開的就是寶馬！

    想到這，董迎春“流量為王”的理念卷土重來，對唐子末說——

    “任何東西都要通俗化了才能引起他人的興趣，你講文廟曆史講得口幹舌燥，比不上說‘這就是古代的寶馬停車位’這一句有效果。”

    “網上又不都是小學生。”

    “大差不差，都是小學生的腦子。你說的那些搞學問的人，其實隻是你們內部人的狂歡。”迎春揚起眉毛，又耷拉下來，“算了，我現在也不是博主了，說這些沒用。”

    “可以換個馬甲重新做，你現在幫成荃做的那些不是現成的內容？”

    董迎春有點沮喪，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她還沒想好接下來究竟要做什。兩人一路聊著到了文廟大門口，看到紅牆青瓦的木牌坊和新掛的“民俗博物館”的招牌，迎春又忍不住嫌棄起來。

    “我是真的不喜歡這種老地方。你說不喜歡的東西，能做好嗎？”

    “就做你喜歡的吧。”唐子末笑笑，“那我們別看了，走吧！”

    因為這個陳舊的片區，董迎春對成荃的公司也不那期待了，她更喜歡時尚明亮的寫字樓，光鮮亮麗的白領，還有隨時能喝到的咖啡。

    舊城區就是隨時要退出曆史舞台的地方，除了建成遊客觀光的文廟，後麵一條日漸式微的古玩街，其他的房子大都狹窄昏暗，有的經過時還能聞到陳年的散不掉的臭味，景象寥落。

    迎春也不喜歡古玩街上的那些店鋪，她印象中那曾有正規的文物商店，有做拍賣的、玩老貨的、專做贗品當工藝品賣或做遊客品的，爸爸帶她去玩過兩次，估計現在都很蕭條。她並不關心那些店鋪是否倒閉，她隻記得很多店鋪都有爸爸的照片，為爸爸帶來過困擾。很多照片並不是在他們店鋪拍的，都被洗出來掛在牆上招攬生意。董繼遠不止一次提出抗議，可生意人各個狡猾，嘴上說著“這就摘”，該掛照常掛。時間久了，董繼遠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減少流言蜚語，他索性不來古玩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