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一年之計在於春,文管所也不例外,處處洋溢著要改弦更張的氣息。但唐子末要等的消息卻都像被封印,連她的離職申請都遲遲未批。
蔚所長春節後有段日子比較低調,近日又變得活躍起來,唐子末佩服他每次躲過一個風頭後,都能再次煥發新官上任般的精氣神。
“前兩天我去市開會碰到申處長,他說,考慮到平沃是文物大縣,基層保護壓力的確是太大,省決定在咱隗伯大墓旁建個‘考古基地’,還要和大學、研究所合作培養人才。真要建起來,能正好彌補咱所專業人才不足的缺撼,這可是大好事啊!”
沒過兩天他又有新計劃,“我和賈館長準備一起推薦兩個古村落參選‘曆史名村’,到時聯係專家、學者來考察指導,聯合申報。上次不是沒搞成嗎,這次要更用點心。到時候,民俗館的各個展館就建在村子,這樣就能做到‘見物也見人’。全國有不少成功的案例能借鑒,順便就可以做個修繕方案……這些工作都很需要人手。”
蔚所長講到這又不禁看向唐子末。
唐子末就像個木頭疙瘩一樣無動於衷,她表情呆滯,嘴角再掛串口水的話,十足被青龍寺的木頭砸壞腦子的模樣。蔚所長的目光得不到回應,轉向其他人說了句鼓勵的話。
“大家也都知道,很多地方的文物局或文管所都並到文旅廳了,我們作為縣級單位,不但沒有合並,還多了一個專業的保護基地,可見多受重視。以後都加把勁吧,有很多工作需要各位施展才華!”
唐子末嘴角擠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冷笑。
不是不信會建“考古基地”,而是不信他們能做好。以往的哪件事不是這樣呢?聽起來轟轟烈烈的改弦更張,最後都虎頭蛇尾,舊調重彈。
不過,唐子末倒是從這些計劃嗅到一絲不同的氣息,她不敢確認這是不是與她們寄出的舉報信有關。在古村落製定修繕方案,這是從拆建改為保護的信號嗎?
“小唐……”
那天會議結束的時候,蔚所長叫住了呆若木雞的她。等人群漸漸散去,他嘴角浮起一抹笑,“你的離職申請我看了,我個人建議啊,你還是再考慮考慮,領導們對你的工作還是很認可的,就連省的申處長都對你大加讚賞。”
原來這才是他遲遲沒批離職申請的原因。
對嘛,以他的小心翼翼,想來也是有人給過他壓力。
“蔚所,我能力有限,沒法再對單位貢獻什價值了。”唐子末聲音沒有起伏,語氣卻堅定,“麻煩您簽字,我好走接下來的流程。”
可又過了幾天,蔚所還是遲遲沒給回應,不知到底在考量什。
他派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小活兒給她做,唐子末當然不願做那些,再加上胳膊沒好全不能天天開車,幹脆請了個長假,整個放飛狀態了。
“小唐,你的請假我還沒批,你不來上班以曠工處理。開除和申請離職是很不一樣的,你要考慮清楚啊。”
蔚所長也知道這話說得極沒底氣,起不到任何威脅的作用。
收到領導信息的時候,唐子末和董迎春正站在青龍寺的大片殘骸旁,望著焦黑破敗的廢墟心痛。春季山禁火的季節,卻不知什時候被人偷偷放了一把火,春風一吹,連附近的樹木也燒黑了幾圈。
春天萬物生長,廢墟間竄長出一些新的小草小花。它們嬌嫩可愛,欣欣向榮,卻再也沒法給青龍寺帶來新的希望。
迎春還記得那晚的明月,飛簷走獸被剪成影,映在深藍的天幕下。月上中天時大院被照得亮堂堂的,‘寺中少燈月照明’啊,她與唐子末一起仰望夜空,度過一次奇妙的探古之旅。誰能想到那次意外撿來的美景,竟成了訣別。
難怪湯姐每次給古建築拍照,都當作是“遺照”來拍的。
迎春難過地說:“搗毀就算了,還要放把火燒一燒。這樣才能偽造成因失火而毀的是吧?真他大爺的!”
唐子末心如刀絞,拿起手機將一些照片發給那天參與打架的一個男人。黎上觀暗示過,要讓他們兩家繼續鬥。她本來不願用這種方式,可眼前青龍寺這幅慘相,她不介意再火上澆把油。
那男人是為高晟以外的另一家開發商做事的,他那天機靈地拍了一些混亂的場麵,主動去找唐子末。起初,他說是因為看不慣開發商的野蠻行徑,因為他親哥哥的造紙廠就是被那幫人連夜推平的。
說到最後,他說要點好處。
“我怕被我們老板打斷腿,就當是準備一點醫藥費。”
唐子末把他的手機扔回去,“你拍得特別不清楚,證明不了什。”
“我就要這個數,又不多。”男人伸出一根手指頭,“這對你來說小菜一碟啊!”
“我在網上想發文章隨時發,一天發幾十條都行,幹嗎要花這多錢?”唐子末見他獅子大開口,十分反感。
“你發哪比得上我發有效果?你工作身份也不方便嘛,對吧?”男人很堅持,“就一千塊錢嘛,真是小氣。”
恩?
一千?
這沒出息的。她以為對方要一萬呢!
“可這事其實跟我沒關係。”唐子末假裝不鬆口。
“別裝了,我認得你,你可想把高晟他們開發那事攪黃了,我啥都知道。”男人笑眯眯地看她,“就當是雇我寫了個新聞嘛!”
唐子末給了他一千塊現金,並叮囑讓他配合點,說不定以後還能合作。事實證明,那人是有點小聰明的,很懂得怎配合媒體和文保組織的渲染。
“姐,你剛才是把照片發給那男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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