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沒想到裴珣會來,她收回手,艱難地站起身,眸子空蕩蕩的,酒氣散去,她憶起自己原先不過是想找個喝酒的地方,後來卻誤打誤撞地進了青樓……
她頭疼得厲害。
背上也疼。
剛剛躺得那一會子鬢發早就亂了,隻靠著頭上的那支玉白海珠釵子鬆鬆將長發挽著,每走一步路便牽扯到背上的傷一下,但盡管如此,她竭力挺直腰背想要快些離開這個地方。
“你背上的傷還沒處理,走哪兒去?”擦肩之時,裴珣抬手摁住她的手腕,他神色雖還因那一巴掌幽怨著,但眼底的擔憂之色更重。
這隴西除了有裴伍的人以外,還有袞王的人。她身份特殊,他雖並不承認父母給自己私定的這樁親事,但也半點都不想讓袞王的人把她給害了。
“與你無關。”
“既然與我無關,那你又吃什醋非要把柳夢扔到百之外?”裴珣漆黑的雙眸瞧著她,摁住她的手絲毫沒有卸力。
“是我蠢笨,不行?”
“我後悔了,不行”
宋翎紅了眼眶,手腕動了動,一把掙脫開裴珣的桎梏。
“就這樣便後悔了?宋翎,你也就這點本事。”裴珣無力地抓握了下掌心,心空落落的,嘴上卻不饒人,輕輕嗤她。
“我確實就這點本事,你已經幫柳夢出氣了,打也打了,罰也罰了,我為什還要留下來讓你們看笑話?”
宋翎說到幫柳夢出氣的時候,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很快就抬手擦幹,挺直了腰背往外頭走。
她一年前被陸百卦一掌打傷過肺腑,背上的傷雖不重,但窗戶外透進來的寒風伴著血氣灌進喉間,許是氣血上湧,牽動了肺腑上的舊傷,她一陣咳喘,忙從腰間抽出一條水紅色的絲帕掩唇劇烈咳嗽著。
推開木門,本想著自己再隨便找個驛站宿著明日便回上京,可門剛被推開,便瞧見了周錦。
周錦今日總覺得右眼皮跳個不停,本特地讓裴伍準備了一輛馬車接宋翎從牢中回來,但沒想到會生出這樣多的事。
“阿翎……”
“是冷還是什?你不用難過,等回去,我定讓老爺好好教訓他。”
周錦一見到宋翎就急急地走過去握住她的兩手,這才驚覺她滿手都是黏膩的冷汗。
周錦忙解下身上的大紅色袖荷花氅衣罩在宋翎身上,顧不得訓斥兒子,一麵噓寒問暖地跟著宋翎走出青樓,一麵吩咐車夫要駕駛得穩當些,然後自己去請大夫。
“你身上有舊傷,為什不說?”裴珣在馬車內坐穩,將頭放著的暖手的湯婆子隨手遞給她。
他少年時讀過些醫書,也知道背上的傷不至於咳得那厲害,若不是有舊傷,出青樓門的時候也不至於咳上一路的。
“因為那時候還沒後悔喜歡你,隻是覺得舊傷犯了,也不會有看到你跟柳夢在一起的時候疼。”宋翎直接把他遞給她的湯婆子扔到一旁,嗓音清清冷冷,但仍舊紅著的眼表明此刻她還是難過的。
幾個時辰前她在頭挨打,鞭子破空劃破皮肉的時候真的很疼,但她一直忍著沒有痛呼出來,就是因為聽到外頭柳夢同他敘話的聲音。兩人雖也沒有說些別的,談的不過是些舊友舊事,但悉數是她聽不明白的人名。
宋翎想起前幾日在小屋的時候也是這樣,他們相談的內容多數是那些昔日友人的境況或是舊事,無傷大雅也並不涉及任何的男女私情,但當柳夢嘮嘮叨叨地說,而裴珣始終默默聽的時候,她作為一個如何也插不進去的人,就是會嫉妒,會難過。
而最主要的是,在他失憶後,就沒再好好地聽她說過話。
“罰你的不是我,是大淵的律例。”
裴珣彎腰拾起地上的湯婆子置在宋翎的膝蓋上:“柳夢的氣也輪不到我來出。”
許是顧及著她傷上加傷的緣故,他終於說了一句人話。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