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晚自習,五十歲的物理老師捧著保溫杯走進教室,人還未到,中氣十足的聲音已經先傳了進來:“今天講評上周布置的物理試卷,大家趕緊拿出來擺在桌子上,課代表檢查一下完成情況。”
鄭凡星在桌肚掏了半天,除了花花綠綠的漫畫書和以外,並沒有看到疑似物理試卷一樣的東西,她懷疑昨天吃泡麵的時候用來墊桶底了。
物理課代表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一個個地看過去,走到鄭凡星的跟前,跟她大眼瞪小眼。
“鄭凡星同學,你的卷子呢?”物理課代表壓低了聲音問道。
“好像是不見了。”鄭凡星看出他想要幫自己打掩護的心了,但是她都快鑽進桌肚子去了,仍然一無所獲,哦,也不是一無所獲,順手掏出了奧利奧餅幹的包裝紙和空可樂瓶。
課代表一臉為難地看著她:“要不你再找找?”
鄭凡星同樣為難地看著他:“要不……你來試試?”
課代表:“……”
“咳!”物理老師在上麵以示警告,“沒有做完卷子的同學,自覺點,站到後麵去。”
課代表愛莫能助,繼續檢查下一位同學去了。
鄭凡星晚餐吃得有點多,站後麵聽一節課也不是什難事兒,三下兩下將自己的桌子收拾後,尤其是那些不可告人的漫畫書……
“噠!”書順著桌縫掉地上了,剛好落在了同桌的腳下。
同桌彎腰幫她撿,鄭凡星也一同彎腰下去,抬起頭來的時候隨意瞥了一眼同桌的桌麵。
“給。”同桌已經幫她把書撿起來了,放在她的桌子上。
鄭凡星將書塞進桌肚,再次瞥了一眼同桌的桌麵,確認那張物理卷子頗為眼熟。同桌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伸手去擋試卷的姓名欄,但是擋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同桌自知理虧,因為她桌子上的物理試卷是鄭凡星的。嚴謹點兒說,空白時候的卷子屬於鄭凡星,如今上麵已經寫滿了答案,不知道這樣的“案件”,法官會怎裁定歸屬權的問題。
鄭凡星的所有書本和試卷統統都隻寫了一個名字,每當她拿到新書或者新卷子的時候,第一時間是寫名字,什時候再見就隨緣了。
顯然,同桌桌子上的那張物理試卷同樣寫了一個“鄭”字,後麵的名沒有寫完,當時鄭凡星被喊出了教室,也就沒有來得及繼續寫。現在那個“鄭”字已經被塗花了,取而代之寫上去的是“許美之”三個字。
鄭凡星顯然認出來了,但是她什也沒說,揣著手就往教室後排去了。
許美之如坐針氈,如芒在背。
一班這樣的班級,敢明目張膽地交空白卷甚至於把卷子搞丟了的人,唯鄭姓勇士一人也。
物理老師耷拉著三層眼皮,拎著滿滿當當寫著答案的卷子,道:“個別同學,基礎不好就要更勤奮一些,成績不能說明一切,但起碼能說明一個態度問題。”
徐微雨笑著轉頭看了一眼後排罰站的鄭凡星,目光充滿了挑釁和嘲笑。進了一班又如何,死魚目珠子難道真的會變成珍珠?
“學不懂就問,學不精就多做,學習沒有捷徑可以走。既然坐到教室來了就要全神貫注地去學,不然隻是陪考一場,等人家都上了大學了,再發覺自己沒有學可以上的時候,悔之晚矣。”
物理老師老生常談了,見其他人都炯炯有神地盯著他,唯獨後排罰站的那位仿佛置身事外,他隻得暗暗擺頭,將注意力回歸到了物理試卷上去。
鄭凡星自然沒有被含沙射影批評的羞恥感,她站的位置剛好在霍真理的斜後方,微微側身或者墊腳就能看清楚他的試卷。
這一手字,實是是漂亮極了,俊秀不失豪氣,鋒利不失含蓄,無論是他這個人還是這筆字,都是讓人驚豔的地步。至於試卷上的題抑或是他的作答過程,鄭凡星讀不懂也看不懂。
她雙手背在後麵,看似規規矩矩地罰站,實則手指頭不安分地上下劃拉,試圖模仿霍真理的筆鋒。
因為模仿得太專注,她不自覺地從離牆一寸移動到離霍真理隻剩下半米的距離。
上課伊始,霍真理便將物理試卷擺在了右上角,然後便自顧自地開始看書做題。物理老師不會在乎他有沒有聽課,對於這樣的學生而言,強迫他聽早已倒背如流的知識才是耽誤他的進步。所以物理老頭從來不會檢查霍真理的作業,也不會抽他起來回答問題,這是屬於優等生的特殊待遇。
雖然國際奧林匹克物理競賽的金牌已經收入囊中,但霍真理又開始著手準備明年春天在美國舉行的“物理碗”競賽,向新的榮譽發起了衝擊。
他正在解一道量子場論習題,屬於理論物理一年級研究生的難度。一個個希臘字母和算式從他的筆尖流淌出來,光是列出的算式已經布滿一整頁的草稿紙。如果不是手邊沒有電腦,他做這道題的速度不會超過五分鍾。
鄭凡星卻發現他寫出來的字母華麗又流暢,帶著英劇和俄劇用羽毛筆那般寫出來的字體那般的古典。她的目光甚至追不上他列算式的速度,看似眼花繚亂,實則一氣成。
她發出了不自覺地低歎:“你寫的英文真好看。”
她一開口,霍真理才注意到旁邊還站了一個人,這人正一眼豔羨地盯著自己的草稿紙,目光赤誠。
霍真理自然要對這樣由衷的讚美表達謝意,當然,同時也要作出糾正:“這是希臘字母。”
鄭凡星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一個都不認識。”
霍真理:“……”
“想學嗎?”他看了一眼講台上的老師,偏過頭,低聲問她。
鄭凡星不自覺地點頭。
“下課教你。”
兩人一來一往的交談已經引起了講台上的老頭的注意,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道:“鄭凡星,讓你多請教老師同學,不是讓你不分時間不分場合,還不站回去!”
鄭凡星雖然成績不好愛違紀,但自認還有尊師重道這一優點。見物理老師似乎動氣了,稀疏的頭發都顫動了起來,立刻退後兩大步,站回了自己的罰站區。
見她離自己的愛徒遠了,老頭子終於滿意了,點點頭:“下一道題。”
一節物理課下來,鄭凡星站得腿酸。倒也奇怪,瘋跑一節體育課屁事兒沒有,站個四十五分鍾卻像是雙腿灌鉛,莫不是真的與學習相克?
“鄭凡星,來。”
她正想拖著沉重的雙腿回座位,就聽到霍真理的召喚,配上他的手勢,非常像是在喚狗。出於對學霸的濾鏡,鄭凡星暫時忍下了重拳出擊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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