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維濤回到岸上，騎自行車趕到船塢工地，隻見浮箱式塢門的幾台大水泵正在把船塢的水往江排。

    排水的噪聲震耳欲聾，往江排水的場麵跟瀑布似的蔚為壯觀。

    他顧不上看熱鬧，停好自行車跑到韓渝身邊，大聲問：“魚局，要抽幾個小時才能把塢的水排空？”

    “船塢太大，光靠塢門的幾個泵，一天一夜也排不完。”噪聲太大，說話要靠喊，韓渝不想把嗓子喊破，順著塢門上的人行通道迎了上去。

    “那怎辦？”

    “陳書記幫著去找水泵了，今年剛刮過台風排過澇，有的是水泵，都不用去找水利局。”

    韓渝走到東側塢牆上，回頭仔仔細細觀察了一會兒，確認塢門很穩，止水性也沒問題，跟船塢工人和航務工程局的幾個班組長打個招呼，一邊帶著郭維濤往塢修工程領導小組的活動房走去，一邊好奇地問起登船檢查的經過。

    郭維濤簡單匯報了下經過，想想又禁不住笑道：“魚局，你家韓處的眼睛真毒，一上船就看出了問題。”

    “其實很正常，誰讓貨輪那幹淨呢。”

    “這說太幹淨也不行。”

    “幹淨點當然好，關鍵是怎變幹淨的。”

    “魚局，新加坡船長是不是不知道我們中國的法律。”

    韓渝停住腳步，下意識回頭看了看海輪錨地方向，解釋道：“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們隻要進入我們中國領海，隻要進我們中國的港口，船代肯定會提前通報我們中國的相關法律法規和進出港規則。”

    “他既然知道，為什還往江排汙？”

    “為了經濟利益唄。”

    眼前這位現在是水警，不再是岸上的交警，不能對這些一無所知。

    韓渝回過頭，耐心解釋道：“對噸位這大的遠洋貨輪而言，時間就是金錢。如果在江城找碼頭工人清洗貨艙甲板，請江城港接收汙油汙水，至少需要在江城港多靠泊二十四小時。既要多花錢，也會耽誤時間。

    他們是趕著去東海港裝貨的，如果在航行期間不清理衝洗就裝不了貨，他們就要請東海港安排工人上船清理衝洗、接收汙水，這一樣會耽誤時間。

    如果按規定把貨輪航行到外海清理衝洗排汙，不隻是耽誤時間，而要重新申請入境、進港等手續，要先航行到引航錨地，請引水員引航，那會產生更多的費用，耽誤更多的時間，會更麻煩。”

    郭維濤問道：“他們就是因為趕時間，明知道在長江排汙違法，但還是明知故犯。”

    “主要是針對非法排汙，我們以前沒怎查處過，直到現在還有很多內河貨船把汙水往江排，所以他們心存僥幸。”

    “結果他們運氣不好，栽在你家韓處手。”

    想到學姐那開罰單的超能力，韓渝忍俊不禁：“不管做什都會有職業病，我隻要看到船就擔心會不會失火，她隻要看見船就想著人家有沒有違章乃至違法。”

    二人剛走進活動房，對講機就傳來張阿生的呼叫聲。

    “收到收到，什事？”

    “外輪的代理剛聯係過引航中心，引航中心說從海輪錨地到船塢隻有幾公，他們的引水員對我們這邊的航道不熟悉，說這是進塢不是進港，不打算安排引水員過來引航。”

    引航是要負責任的。

    如果再擱淺怎辦，要是在進塢時撞上塢牆又怎辦，這邊的航道是剛疏浚的，船塢主體工程也是剛竣工的，人家對這邊的航道、水流和船塢完全不了解，不敢接這活兒很正常。

    並且把貨輪引進船塢隻是第一步，貨輪進塢之後要坐墩。

    人家對貨輪的結構一樣不了解，對船塢的情況更是一無所知，什都不清楚誰敢保證貨輪的龍骨位置能不能精準“坐”在布置好的那些塢墩上？

    韓渝正想著要趕在辭職前幫開發區培訓兩個引水員，張阿生急切地說：“鹹魚，人家對咱們這邊的航道不熟悉，你熟悉啊。人家對船塢的情況不了解，你了解啊，要不等塢墩安裝好你引水進塢吧。”

    韓渝笑問道：“我上船引水？”

    “這是進出塢引水，你對航道和船塢的情況最熟悉，別說在濱江，就是放眼全國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幹這活兒的！”

    “我上船引水沒問題，關鍵是港監那邊能同意嗎？”

    “向檸就是港監，向檸同意不就行了。”

    這活別人真幹不了，非要讓港監局或引航中心安排人來引水，那屬於完全不負責任，萬一發生事故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安全比什都重要，韓渝幹脆一口答應下來。

    張阿生終於鬆下口氣，問道：“塢墩明天上午能安裝到位嗎？”

    “明天上午估計來不及，下午五點前應該沒問題。”

    “明天下午就明天下午吧，我等會兒打電話跟船東解釋下，船東應該能理解。畢竟這是十萬噸級的船塢，不可能開著塢門等著修船。他們就算去其它地方修，一樣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