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對。

    清晨的風吹過,??杜遠因為太過意外而震驚的腦袋慢慢冷靜下來。他總覺得有哪說不通。如果這發生的一切和寨子一樣都屬於神靈的恩賜，那之前為什沒有？須知雪山衛隊占據這多年，連個灰蘑菇都沒有長出來過。

    而且他記得汪老大說過，雪山的神靈即將死去,??一個快要死的靈是沒有能力庇護眾多生靈的。

    可眼前他所見的一切又是真的,??風一吹,??腳下的幼苗便如水浪般微微晃動。杜遠矛盾地皺眉,??所以這一切的源頭在於沉默團,??是沉默團做了什嗎？

    遠處，邱明剛目送走王正祥,??又看到了杜遠。他緊張地盯著杜遠的動作，心中忍不住嘀咕，到底怎回事，一個兩個都往蘿卜地跑，還都是一副對著蘿卜苗苦大仇深的模樣。

    怎，他們荒野就不能長點東西嗎？

    他用力朝著杜遠發射著眼刀,??就看著杜遠沉默半晌，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如同來時沒注意到邱明一樣，杜遠走時同樣沒有注意到邱明。他心事重重返回了暫住的小旅館。院子，幾個同伴正活動著身手，見他回來紛紛打著招呼。

    “老大。”

    杜遠微微頜首，一掃眼下意識問：“安城呢？”

    他們一群人安城年紀最小，大家平時都習慣了杜遠對安城的關照,??聞言也不意外，其中一人道：“大概在屋子看著小五吧，昨晚小五不是又跑出去了嘛。”

    杜遠嗯了聲，想了想拐向了安城的房間。他想具體問問安城每次感應到雪山靈的事。

    “安城。”

    杜遠推開門,??正低頭盯著手不知道什東西看的安城猛地嚇一跳，本能將手中的物品塞到身後。“老、老大？”

    “你在幹什？”杜遠隨口問了句。

    “沒、沒什。”安城眼神遊移，不敢看杜遠。

    杜遠不由起疑，上前一步伸手：“拿出來。”

    安城垂頭喪氣地把塞在身後的錫製女神雕像拿給杜遠，很是心虛地解釋：“我不是要信仰雪山女神，我就是好奇……”

    “唐令！”

    他沒說完的話被杜遠打斷，杜遠神情古怪：“這是韓為那個小男友？”

    安城茫然抬頭，對上了杜遠一言難盡的眼神，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不是，老大你誤會了。”他急急解釋，“這不是唐令，這是雪山女神。不對，這個雕像不是我刻的，是避難所的一個男人給我的，就是上次那個斷腿的男人，老大你還記得嗎？上次他手拿著女神雕像，我說那個雕像和韓為燒的雕像不一樣，刻著臉，就是唐令的臉……”

    安城慌張地講述著雕像的來曆，過程難免有些顛三倒四。總算杜遠沒被他繞糊塗，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避難所信仰雪山女神的那群人認為韓為的小男友是雪山女神？”

    這句話說的有些繞口，但安城飛快點頭。他有點委屈：“我真的喜歡女人，我不是喜歡唐令，我是、我就是……”他吭吭哧哧不知道該怎說。

    要是過去，杜遠多半會覺得安城是心口不一，可現在源於本能的直覺讓他問：“是什？”

    “……是信徒。”安城的聲音越來越低，“就像是山靈的信徒一樣。”

    杜遠擰眉死死盯著安城，山靈是生活在西南十萬大山內所有流民的信仰，就跟這的人都信雪山女神一樣，安城這樣說，放在寨子，早被人打死了。半晌，他突然問：“那個斷腿的男人你知道他在哪嗎？”

    “啊？”

    “既然他認為唐令是雪山女神，總得有個原因吧。”

    杜遠低頭仔細打量著手中的雕像，感覺有什模模糊糊就在眼前。

    一個小時後，杜遠在廣場前排隊領取蘑菇餅的人群看到了那個曾有一麵之緣的斷腿男人。和廣場周邊所有領取蘑菇餅的流民一樣，男人的目光死死被迎風搖曳的小苗吸引著。但又不同於其他流民看到小苗時，麻木的眼神有了波動，亮起了名為希望的光，男人的眼神從始至終都充滿著狂熱，隻是神色卻有些憤憤不平。

    他看著男人垂頭掩去了臉上的神色，卑謙地從沉默團員手領取了蘑菇餅，隨後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四下尋找著什。

    杜遠注意到唐令今天並未出現在廣場，男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失望地離開了廣場。

    “跟上。”

    杜遠示意安城，兩人避開人群綴在了男人身後，聽著男人一路罵罵咧咧：“賤民、都是賤民。明明是女神的恩賜，是女神灑下甘霖，這幫賤民竟敢忘記了女神的存在，感激狗屁沉默團。”

    因為斷了一條腿的緣故，男人走的並不快，又一邊走一邊罵，足足用了半小時才通過廣場回到他住的石頭屋。

    下一刻，翠綠色的蜘蛛從半空垂落，細長的口器紮入男人後頸。男人臉上的表情有了瞬間的迷茫，隨即好似看到什，身體不受控製地扭曲，神色變得癲狂混亂起來。

    “糟糕。”

    安城低聲道，小五體內的毒液比較特殊，少量注入身體會產生一種致幻的效果，一直是他們審問調查的幫手。但有個問題，如果注入的這具身體本身就有注射致幻藥劑的習慣，殘留在體內的藥劑成分會跟小五的毒液產生強烈的排斥反應，就像是男人這樣。

    “抓緊時間問。”杜遠冷酷道。

    安城上前一步，飛快舉起手中的雕像，讓男人看清雕像的臉。“為什說他是雪山女神？”

    “……是夏馬爾，是夏馬爾在雪山窺見了女神的樣子，是夏馬爾背叛了女神……”男人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女神雕像自言自語著。

    安城有點沒有聽明白：“窺見女神是什意思？”

    “雪山，是雪山，女神掀起了巨大的風暴，女神灑下甘霖，讓地上長出食物，女神騎著坐騎出現，女神掀起巨大的風暴，女神灑下甘霖……”

    不知什緣故，男人神情癲狂，反反複複重複著這句話。

    “甘霖是什？”安城又問。

    “甘霖……”

    男人一句話沒有說完，渾身顫抖著倒在了地上。安城急忙打開身上帶著的聖水，但已經來不及了，幾息的功夫男人便失去了氣息。

    杜遠皺眉，沒想到男人的排斥反應會這強烈。他退後一步示意安城把雕像放在男人手上，抹去了屋內兩人出現的痕跡。

    “走吧，後麵是韓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