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南瑾陌自己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董微羽看見南瑾陌想崩又崩不住的臭臉，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姐姐總算有點屬於自己喜怒哀樂，是個活生生的人了。

    “他派你來取我命？”南瑾陌陡然把擒住董微羽的手一鬆。

    手被重重垂落，董微羽反倒樂起來，“南國主，我逃離王宮多年，早已不是王室之人了，所以您放心。”

    南瑾陌暗暗嘲笑自己是驚弓之鳥，她早在世人心是個死得透透的人，事到如今還疑神疑鬼的，倒是可笑得很。

    “小羽，南瑾陌死在九個月多前了。不要再叫我南國主了。”

    董微羽倒也能明白，“還是叫仙女姐姐好了，都順口了。”

    “這個鎮子叫雲萊？便叫雲瀟瀟吧。鏡花水月，雲野瀟灑，不過都是驚鴻一麵，稍眾即逝。”

    南瑾陌朦朧空洞的眼睛充滿著貧瘠和荒涼。

    “瀟瀟姐，小羽明白。”

    南瑾陌握緊了手的珠釵，或許有人尋她也說不定呢？

    “在我昏迷的時日，可是碰上什人？”

    董微羽把南瑾陌拉起來，“在姐姐昏迷過去的三天內，來了一群人，一把火直接讓那片亂葬崗成了廢墟，”董微羽回想著，繼續補充道，“為首的人穿著紫衣，像是斷了一隻手。”

    南瑾陌屏住呼吸，紫衣可不就是商穆騫？

    人果然還是追到了這。

    “然後呢？”

    董微羽感覺到南瑾陌的氣息有了絲緊張，南瑾陌甚至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加重了攀附在董微羽手臂上的指節。

    “那人可是姐姐的死仇？”

    “他把我推下來了。以後若是見著了他，拔腿就跑。”畢竟現在的南瑾陌弱得跟個軟腳雞似的。

    “難怪把亂葬崗翻了個底朝天，幸好小羽提前找了具和姐姐差不多的女屍，給糊弄過去了。”

    南瑾陌聽著董微羽繼續說著，“那紫衣男人走了過後，又來了兩個身披銀甲的男人。”

    南瑾陌心頭的竊喜瞬間煙消雲散，她隻想起了雨夜前夕，孟憶檀那身本威風凜凜的銀鎧甲，卻如同噩夢般降臨。

    南瑾陌感覺頭疼得很，如此看來，她想直接去紫宸川尋人的願望恐怕落空了，人壓根就沒想著要來找一找她，“小羽回去吧，這風吹著怪凍人的。”

    董微羽遙遙望著升起幾縷炊煙的屋簷，“阿牛哥已經備好飯菜了，姐姐心情好些，也多少吃點，能夠恢複得快點。”

    還沒等董微羽和南瑾陌踏進房門，隔壁大嬸大叔便是扯著嗓子，隔著木欄，聲音層層疊疊地穿透而來。

    “小羽，聽著你的救命恩人醒了，這馬上過冬了，嬸子和叔拿了些厚實的襖子來。”

    “小羽，還有些吃食，這冬天得儲存著些。”

    “小羽，你阿嬸還有幾身穿不下的舊棉襖，給你改好了。”

    董微羽牽著南瑾陌的手，“謝謝嬸子和叔了，都進屋坐坐。”

    南瑾陌感覺身旁被簇擁著，無數人的體溫傳來的一道道熱度，她愣在自己的那片黑暗，就聽到耳旁紛雜嘈鬧的說話聲。

    “小羽的救命恩人模樣真俊啊。”

    “是個好看的女娃。”

    “她嬸子，再去給這女娃拿點好點的衣服。”

    南瑾陌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直接又淳樸的善意，別人敬她愛她無非都是因為她身份尊貴，而如今她整個人反而不知所措地，隻能喊著唯一熟悉的人名，“小羽？”

    董微羽的聲音像是從人群外擠著進來，“姐姐，他們都喜歡你，姐姐不僅長得好看，還是小羽的救命恩人呢。”

    她牽著南瑾陌的手，“姐姐小心腳下台階。”

    屋內暖烘烘的，南瑾陌被董微羽拉到了椅子上。

    在黑暗，南瑾陌的手被拉起。

    熱氣從碗壁傳來，烘得南瑾陌的心軟了幾分。

    溫度恰好的碗被穩穩的放進了她的手心。

    董微羽拿過一隻木勺，“姐姐，這不怕砸不怕摔。”

    南瑾陌反而有點羞愧難當，該是她把屋所有的瓷碗都砸了個稀巴爛，才不得不用上了這木碗木勺。

    “這鎮子上的人……”南瑾陌啃著木勺，她的舌尖幾次被木勺上沒有處理幹淨的倒刺戳破，細微敏感的疼痛讓她的思緒混亂著，憋了許久，“真是淳樸，他們對外來的人都是這樣的嗎？”

    董微羽見南瑾陌麵前的湯已經沒了熱氣，她攪了攪湯底，“姐姐，是覺得不好吃吧。”

    南瑾陌聽著水流劃撥的聲音，知道是董微羽發出的動靜，她心底哪怕有千萬抵觸，現如今也沒有選擇餘地。

    “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