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春闈在即,若再不解決燭火的問題,曹鼐很難想象,自己這個主考官會被罵成什樣子。嘗
別人做一次主考官,都是門生故吏遍天下,名利雙收,自己倒好,反而成了得罪人的差事。
今日來麵聖,他已經做好準備,要,解決問題,要,這個主考官我不幹了!
朱祁鎮眉頭微微皺起,問道:“懷恩,貢院是怎回事?”
懷恩趕忙解釋道:“皇上,奴婢也是為了諸位學子的安全著想啊,正統三年,貢院起火,死傷數十人,這樣的事故可不能再發生了啊!”
曹鼐老臉漲的通紅,可是,聽到懷恩所言,卻一時無語。
京師的貢院建於永樂十三年,是在元代禮部衙門舊址上修建而成的。
整個建築群大門五楹,往有二門五楹。由於遷都之時,正在進行京城的城垣和皇宮建設,財力物力捉襟見肘,所以貢院的建設因陋就簡,用木板和葦席等廉價材料搭蓋成考棚,四周用荊棘圍成外牆。嘗
隨著前來北京參加考試的舉子逐年增加,簡陋的貢院顯得擁擠不堪,隻得不斷擴建。
可是,無論如何擴建,這地方始終是個隱患,因為按照規定,隻要開考,就要鎖門,一連三日,考生們吃喝拉撒都要在麵解決。
考生用炭火做飯取暖,用蠟燭照明,稍有不慎就會引發火災。
雖然貢院內安放了不少大缸盛水以備救火,但杯水車薪,貢院內火災屢有發生。
正統三年的春闈,第一天開考就著起了大火,死傷數十人。
要知道,這些學子可都是全國挑選出來的棟梁之才,一場火災下來,造成損失是錢財無法衡量的。
這樣的話,事情就難辦了。嘗
懷恩謹小慎微,防微杜漸,並不能錯。
可是,實際情況卻是,沒有火燭,天黑就得閉考,三天時間恐怕不夠。
曹鼐氣衝衝地說道:“皇上,老臣這個考官不當也罷!”
與其被學子們罵,還不如幹脆點,我不幹了!
誰愛幹誰幹去!
朱祁鎮頓時也犯了難,不發火燭,影響考試,若是發了火燭,又會有火災隱患……
這是一個死循環。嘗
這時候,張益上前說道:“啟稟皇上,如果要禁火燭,不如下一道旨意,延長考試時間,如此可好?”
朱祁鎮想了想,說道:“延長多少合適?規矩早已定好,諸位考生也都是這樣準備的,就算要改,也要準好充足的準備,給大家足夠的時間,如此倉惶更改規則,怕是對考生、對朝廷都很不利。”
君臣幾人頓時犯了難,春闈在即,等不得,必須馬上解決。
懷恩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其實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反正我就禁了,隻要不失火,就沒我的事,至於其他的,跟我沒關係!
曹鼐黑著臉,說道:“老臣以為,該加大防火力度,多派人手在貢院巡視,多預備些水缸,火燭還是要照常發放的,不能影響學子們考試。”
朱祁鎮隻得說道:“這件事既不能一刀切,同時又要謹慎處置,曹卿家,張卿家,你們二人下去再想想辦法,懷恩,司禮監盡可能配合,懂了嗎?”
懷恩趕忙回道:“奴婢遵旨!”嘗
曹鼐和張益也隻得起身告辭,兩人回到文淵閣,針對即將要進行的春闈,重新指定對防火諸項事宜,總之,要保證學子們可以正常考試,也要防患於未然。
第二天,曹鼐派了一名文吏將新擬定的章程送到司禮監,可是,沒過多久就給打回來了,回複竟然是不予通過!
這下子,曹鼐再也忍不住,當即就要再去尋懷恩拚命。
張益卻把他叫住,說道:“昨天又不是沒去找,有用嗎?”
“你說怎辦?”
曹鼐氣地直拍桌子,怒道:“老夫還就不信,一個沒卵子的家夥,還要插手科舉的事?他以為他是誰啊,忘了王振是怎死的?”
張益勸道:“如此下去不是辦法,皇上也說了,讓司禮監盡量配合,可是,該如何盡量,這其中能做的文章就多了!”嘗
“他還敢抗旨?”
“問題就是……人家這也不算是抗旨啊!”
張益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皇上也承認,貢院防火是大事,而且,正統三年的春闈,一場火燒死燒傷多少人?那時候皇上還是個孩子,可是現在不同了,司禮監以防火為由,皇上還能說什?”
“你說說,這叫什事啊!”
曹鼐是真的無奈,自己這個主考官當的,真叫一個憋屈。
張益淡淡一笑,道:“曹公莫急,其實,這事倒也不是有多難……”
“哦?”嘗
曹鼐緊緊盯著他,問道:“有什主意,速速道來!”
張益沉吟片刻,然後說道:“你我二人,還有禮部的官員,我們都操碎了心,為的是誰?”
“當然是為了前來趕考的學子!”
“那就是了。”
張益微笑道:“既然是為了學子,我們著什急啊?”
“你這話……老夫身為主考,自然著急!”
“曹公可是做了什對不住學子的事?”嘗
“當然不是!”
曹鼐有些不明所以,說道:“還不是司禮監從中作梗……”
突然之間,他好像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把真相告訴前來趕考的讀書人,讓他們給朝廷施壓?”
張益點頭道:“正是!”
曹鼐思來想去,唯今也隻有如此了。
若是惹了眾怒,看那個沒卵子的閹貨如何收場!嘗
果然,第二日,司禮監不給貢院分發火燭的消息便不脛而走。
那些前來趕考的學子聽說後,頓時義憤填膺,紛紛到禮部告狀,要求給個說法。
雖然晚上點燈並不是什大事,可是,事關科舉,任何一處細節都足以決定在場諸位學子今後的命運,自然不可小覷。
禮部尚書鄺埜也很無奈,現在封鎖消息已經來不及了,無奈之下,隻得匆匆來到文淵閣,將實情告之。
曹鼐和張益的反應卻很淡定,仍在悠閑地喝著茶。
鄺埜皺眉道:“外麵的學子都鬧翻天了,您二位還有心喝茶?”
張益不慌不忙地給鄺埜斟了杯茶,說道:“莫急莫慌,這是雨前龍井,來嚐一嚐!”嘗
鄺埜正好口渴,端過來一口飲下。
“兩位,我鄺某已經準備告老還鄉了,臨走之前可不想出什亂子,如今事態失控,該如何是好啊?”
鄺埜還有三個月就七十歲了,他已經準備好辭呈,卸了擔子,回家安度晚年。
可沒想到,臨走之前,還整這一出。
“消息是老夫故意放出去的!”
曹鼐當下也不掩飾,直接道出實情。
“曹公,你這是……為何啊?”嘗
鄺埜很不解,現在問題沒解決,盡量壓著都來不及,你還主動往外捅?
嫌事情鬧的不夠大嗎?
你可是主考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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