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紛至遝來
燕王府,集賢殿。
郭默手正拿著一封剛剛送來的情報,已經到了掌燈時分,集賢殿內早已燃起了蠟燭。
牛油大蠟,照如白晝,各個牆角都放置著火盆,整個集賢殿雖然空曠,倒也溫暖。
在集賢殿的東側,郭默還讓人臨時搭建的暖閣,文人比不得武夫,在寒風刺骨的冬天,總是要更保暖一些。
情報是剛剛送來的,好在文武重臣都已經入駐了燕王府,郭默索性就召集了幾個人過來,一起討論一下這封有趣的情報。
燕王府左長史趙汝述,司馬程珌,議參軍孟珙赫然在座,要再加上在臨安的右長史薛極,這就算是燕王府的三駕馬車了。
除了這三位,郭默還找來了魏了翁、杜杲和劉克莊三位經略安撫使,甚至郭靖和張世傑,也被他叫過來旁聽。
眾人已經用過飯了,郭默就命人送上熱茶。
情報的內容很短,已經在眾人之間傳了一遍,有的人低眉思索,有的人欲言又止。
唯有小小的張世傑,畢恭畢敬地坐在那,他知道這是師傅給自己一個難得的學習機會。
“殿下,關於您明日納李姑娘為側妃的事情,當初官家是直接在‘大慶殿’朝會上通告的,而且還特意派太子殿下,親自去明州鄞縣送了趟聘禮。”
“如今那位居然親自來了洛陽城,還在您成婚的前一天,入駐了李姑娘的府邸,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那簡單吧?”
程珌作為燕王府的司馬,又是剛剛從臨安過來,對這件事情當然有自己的發言權。
沒錯,從那座宅院後門進去的老者,正是曾經大宋朝大權在握的一代權相史彌遠。
官家趙擴聽從了老太監的建議,專門派太子趙竑去明州鄞縣,史彌遠的老家麵見這位權相,同時將一份價值不菲的聘禮送了過去。
這樣的一個舉動,在臨安的朝野之間,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有些人就在猜測,是不是官家又要起複史相了?
更是因此,眾人知道了燕王殿下即將迎娶的側妃,竟然是史相的義女千金。
這樣一來,他們一位是手握二十多萬精銳的實權王爺,一位是曾經權傾朝野,門生故吏多如牛毛的權相。
這二人如今通過一位燕王側妃聯係在了一起,那他們構成的這個關係網,可真的是牢不可破了。
當今官家到底是怎想的,他怎沒阻止這樣的聯姻?
有更多的人,開始擔心太子殿下的位置,雖然太子趙竑也不是當今官家的親子,但畢竟是正兒八經的趙宋血脈。
難道,要將大宋的江山,送到一個外姓人手上嗎?
看來,在很多人眼,郭默始終隻是官家收的義子,沒多少人用“趙昊”來稱呼他。
對於這次明州鄞縣之行,太子趙竑的心很是複雜。
此前,他是想依靠史彌遠這棵大樹,來鞏固他的太子地位。
在他看來,自己已經算是“摒棄前嫌”,不再計較史彌遠過去的種種過錯,即便將來自己登得大寶之後,他也打算給史彌遠一個完滿的結局。
沒曾想,自己這兩年最大的“競爭對手”,居然要迎娶史彌遠的義女,為他的燕王側妃了。
這個消息,簡直就讓太子趙竑直接崩潰了,這不是連他最後的希望都沒有了嗎?
更加讓他崩潰的是,官家居然讓他親自到明州鄞縣,為自己那位便宜弟弟送聘禮?
趙竑有心不去,卻又有些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維護了一年多“忠臣孝子”的形象,因為這件事情在官家心中落下不愉快,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最後,還是他身邊的一位智謀之士,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幹脆將計就計,來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讓太子趙竑借著這個機會,最終再跟史彌遠攤牌一次。
甚至讓太子趙竑給出了一個莊重的承諾,如果將來他坐上了那個位置,直接拜史彌遠為“尚父”!
在他們看來,這可是一個極其誘人的承諾,當年的薑子牙、諸葛亮所受的待遇,也不過如此。
太子趙竑興高采烈地去了,除了官家準備的聘禮,趙竑當然私下也備下了厚禮,作為自己的登門禮。
沒有人知道,太子趙竑和史彌遠之間到底談了什,隻是看到趙竑在史彌遠那喝得酩酊大醉,最後還是被護衛背著放到了馬車上。
這,算是相談甚歡吧?
然後,才有了史彌遠,千迢迢的洛陽之行。
他活了六十多歲,哪受過這種顛簸之苦?
每日饑餐渴飲、曉行夜宿,終於還是趕在李莫愁出嫁前,趕到了洛陽城。
“那,諸位以為,這位史相此次前來洛陽城,打的會是什主意呢?”
“要知道,之前他可是一直支持著太子殿下,而且跟莫愁早在去年就鬧了矛盾,雖然沒到斷絕關係的地步,似乎也不應該有這大的誠意才對?”
郭默還是想不通史彌遠的來意。
要說當初,他對這位史相還有些忌憚,但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郭默早已不在顧忌對方的勢力。
即便自己隻擁有從大金國和西夏手中獲取的地盤,靠著燕王府現有的班底,和四大勁旅二十多萬悍卒,自立門戶都不算難事。
比起另起爐灶,讓他全盤接手積弱已久的大宋,反而發展起來的難度還要更大一些。
“殿下,以老朽多年對史相的了解,也許這次史相是來尋求合作的。”
坐在上垂首的趙汝述,微微地呷了一口熱茶,淡淡地說道。
“哦,趙長史的意思,這位史相會轉過頭來,支持咱們殿下?可是,他也不知道殿下的真實身份啊?”
魏了翁說話了,別看郭默現在麾下有所謂的三大經略安撫使,真要論起資格來,那還是得數這位魏了翁。
先是把河南府治理的井井有條,作為河南府的治所,洛陽城的恢複性發展,更是一日千。
而關中平原收複之後,郭默能夠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魏了翁。
雖然長安城的複興也才剛剛起步,但所有人都相信,它的再次興起必然指日可待。
“哈哈,華父啊,你還真是秉承了祖上的耿直啊?老夫說史相是來尋求合作的,可未必就是來支持殿下的,‘捧殺’也是一種殺啊。”
魏了翁乃是大唐名相魏征的後人,生性耿直,愛好做學問,曆任國子正、武學博士、試學士院,以阻開邊之議忤韓侂胄,改秘書省正字,出知嘉定府。
史彌遠掌權時,力辭召命,後曆知漢州、眉州、遂寧府、瀘州府、潼川府等地,也算是仕途坎坷。
幸虧遇到了郭默,知其直、用其才,才有了他這幾年的平步青雲。
捧殺嗎?如何捧我?
既然知道史彌遠來了,終歸會見麵的,明日就是郭默大婚的日子,眾人也沒耽擱多久,又閑聊了一會,就紛紛告辭而去。
一夜無話,次日天明。
除了新娘子,所有的賓客幾乎都住在燕王府,郭默倒不需要站在大門口迎客去。
隻是吉時到的時候,郭默需要帶著迎親的隊伍,去到李莫愁的居所,將她接到燕王府來。
側妃畢竟是側妃,規格上還是保守一些,尤其是程珌這個禮部尚書還在。
不過,郭默也好,李莫愁也罷,對這些形式上的東西,都不是那的介意,給彼此一個心安,也許是這場婚禮最終的意義。
知道史彌遠到了,郭默就沒讓馮衡再過去,免得二人碰到了臉麵上過不去。
更何況一大早,李莫愁那邊就傳了話來,咱們這位史相要親自送嫁過來。
因此,去迎娶的人,臨時做了調整。
程珌留在燕王府安安穩穩地做他的證婚人,趙汝述就隨著郭默一起,去應對那邊的史彌遠。
從燕王府出來,到李莫愁住的府邸,也就隔著一個街區,前後各有百十名燕王護衛隊的軍士,專挑那些相貌堂堂之人。
郭默的四大徒弟,一個個鮮衣怒馬的,兩兩護持在一座八人抬的花轎左右,幾個人興奮地一夜都沒睡好。
趙汝述充當引親,而孟珙則充當儐相。
郭默不是第一次成婚,此刻卻同樣感慨萬千,覺得眼前就跟做夢一樣,一切都顯得那不真實。
看到了一個府邸的大門,披紅掛彩的,他知道到地方了。
馮衡沒有過來,金玉風天不亮就帶著聽香和問芙過來了,另外還有四名丫鬟和四名小廝。
燕王府要增加一名側妃,自然也相應地增加了八名下人。
大門打開,金玉風在門口迎候,都是自己人自然也沒什為難的,郭默隻是封了一個紅包就過去了。
到二門的時候,卻是小龍女在聽香和問芙的陪同下,早早地守在了這。
“郭默,從今天開始,我是不是就要叫你‘姐夫’了?”
依然還是那副性子,即便是這樣大喜的日子,也難得見到小龍女有一絲歡喜。
“哈哈,龍兒想怎稱呼我都可以,隻是今天不要難為我就行。”
對於小龍女的性格,恐怕所有人都不如他清楚,自然不會去挑她的理。
“我在大宋皇宮中,偶爾得了一件東西,一直也沒人用得上,今日就作為進門禮,送給你吧——”
郭默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雙薄如蟬翼的物件,白色透明,上邊精巧地走了些金色的絲線,遞給了小龍女。
小龍女微微一愣,她知道自己守在這,出於禮節是要為難一下新郎官的,可是小丫頭就想不到有什好的點子。
見到郭默遞過來一件東西,看起來竟然有些眼熟,就伸手接了過來。
原來,郭默給小龍女的是一雙金絲手套,以極細、極軔的白金絲織成,雖然柔薄,卻非寶刀利刃所能損傷,能夠抵禦任何兵器的進攻,兵刃烈火,皆不能傷。
“這樣的手套,好像古墓也有一雙,是當年祖師婆婆留下來的,跟這雙差不多,隻是顏色有些不同。我很喜歡——”
終於見到這小丫頭,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
“哈哈,你喜歡就好,改天再傳你一套空手入白刃的功法,以後不想帶著刀劍了,這雙手套也能做件兵器。你看這二門”
禮物都送了,總得把門給新郎官讓開吧?小龍女向旁邊退了兩步,將道路讓開了。
郭默自然帶著眾人繼續往走,小龍女卻沒有跟著去看熱鬧,自顧自地離開了。
她要去收拾自己的衣物,從今天開始,就又要搬回燕王府住了。
她還是喜歡住在燕王府,不是貪圖享受那份奢華,而是燕王府夠大,她總能找到空曠無人的地方,安心地修煉武功。
第三道門,就是新娘子閨房的門,一位老者正站在門前,氣定神閑地等著。
史彌遠——
離著多遠,郭默、趙汝述和孟珙就認了出來。
“哈哈,今日燕王殿下納妃,有史相親臨,實在是增色不少啊——”
這就是郭默要帶趙汝述前來的目的。
論資曆,趙汝述不次於史彌遠,論身份,史彌遠是樞密院使,趙汝述卻是刑部尚書再加上燕王府的左長史,又是趙宋的皇室宗親。
隻是,過去那多年,趙汝述實際上算是依附在史彌遠的門下,初見麵時還多少有些不適應。
話說,這二位也有好幾年沒見了。
自從那年,趙汝述“奉旨”到兩湖前線勞軍,就徹底把自己搭出去了。
後來,成為了燕王府的長史,尤其在入駐洛陽城之後,趙汝述更是沒了回臨安的心思,甚至早就派人將他在臨安的家眷,都接到了洛陽城。
這樣做貌似不合乎朝廷的規矩,可是,誰又能說些什呢?
“哦,原來是明可啊,這些年沒見,你倒越發的精神了——”
看到跟自己說話的,正是當年自己的兩大智囊之一的趙汝述,史彌遠的心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遙想當年,他史彌遠貴為樞密院使,六部尚書除了老程珌的禮部,都會以他馬首是瞻。
大理寺和禦史台,更是直接掌控在自己手,就算是官家趙擴想要發布什詔令,沒有他史彌遠的通過,那也就隻是一紙空文而已。
薛極和趙汝述,更是他史彌遠最為倚重的兩大智囊,無論軍政還是民生邦交,這二人還從來沒有讓自己失望過。
可如今.
這二人居然成為了燕王府的左右長史,而為數不多的,敢跟自己在“大慶殿”上分庭抗禮的老程珌,居然也成了燕王府的司馬。
這樣的配置,不亞於大唐時期,曆代君主給東宮太子的配置吧?
即便那時候,有什東宮六率,又怎能比得上眼前這位燕王殿下,麾下帶甲二十多萬啊。
看著滿麵喜慶的郭默,史彌遠原本自信滿滿的心,莫名地有一絲懷疑。
我真的能駕馭得了此人嗎?
“原來史相在此,您當早點通知本王的,再怎說您也是莫愁的義父,那也自然就是我郭默的長輩,如此婚姻大事,卻是有些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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