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整個山上就連白日聒噪的鳥叫聲都聽不見。
隻有腳下的枯枝殘葉被披著月光趕路的人踩碎的聲音。
林玉婉自幼嬌養,從未走過這樣的路,腳上不知什時候起了燎泡,一腳踩在碎石上硌得生疼。
就連雙臂上,也被肆意生長的枝條劃出了一道道血痕。
看著她的步伐愈來愈慢,李子翰很是心疼。
“婉兒,我們先歇歇吧。”他說,“後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別累壞了。”
林玉婉搖了搖頭,道:“不行……我們得快些,不然會被追上的。”
門房之前見過李子翰入林府,想必等林家人發現之後,很快就會找到這來的。
一想到自己可以離開那個牢籠般的宅子,林玉婉頓時又覺得多了幾分氣力,借著一旁古樹的力,又往前挪了幾步。
還不忘回頭看了看李子翰,催促道::“翰郎,快呀。”
李子翰抿了抿唇,看向她一瘸一拐的身影,悶聲答道:“嗯,就來。”
李子翰平日又要勤學苦讀,又要想辦法謀生,這後山倒是鮮少踏足,隻是偶爾聽村的走貨郎說過沿著山道一直走就行了。
隻是現下僅靠著一輪彎月認路,李子翰一時也摸不準方向,兜兜轉轉竟走到了懸崖處。
前路未卜的陰鬱還籠罩在他心頭,現下又走進了死胡同,李子翰頓感心中像是被石頭壓著一般,讓他喘不過氣。
正當他打算拉著林玉婉原路返回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傳來陣陣人聲,林子影影綽綽透出火把的光,正在朝著他們的方向逼近。
“在這!小姐在這!”
不等李子翰細細分辨,幾個奴仆打扮的男子瞬間湧上前,將他們二人團團圍住。
李子翰借著對方的火,認出他們是林府的人。
本以為林府的人還要等上一段時日才會有所發現,誰曾想,竟這快就追上來了……
李子翰深吸一口氣,暗道了一句時運不濟。
“老爺!我找到小姐啦!”為首的男子似是在邀功,“果然就是姓李的這小子將小姐拐跑了,福伯說的沒錯!”
福伯,就是林家的門房,那個被李子翰撞得磕了頭的人。
想必是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被人發現了不對勁,林家的人弄醒了福伯才得知了林玉婉的下落。
比起林家這群看家護院的壯漢,李子翰一個文弱書生,帶了個不擅長途跋涉的富家女,腳程自然是快不到哪去的。
看著對麵一群凶神惡煞的人,李子翰將林玉婉護在了身後。
伴著那人的呼喊聲,對麵人群往兩側避讓,而後一個富貴打扮的男子走了出來。
那男子先是踹了先前喊話的人一腳,語氣極為不滿:“嚷嚷什?嚷嚷什?是不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林家的小姐跟人跑了?”
話是對著奴仆說的,但眼神卻在李子翰的身上逡巡。
李子翰下意識地握緊了身後之人的手。
男子將李子翰的動作盡收眼底,而後極為不屑地輕笑了兩聲,越過他直接同林玉婉對話。
“婉兒,脾氣也鬧夠了吧?該回去了。”
林玉婉往李子翰身後一躲,探出個腦袋,梗著脖子同男子喊道:“爹,我不回去。”
“我是不會跟你回去,嫁給那個什大人的。”
說完,她又縮回了李子翰的背後,像隻受了驚的小獸一樣,隻露出兩個眼睛打量著對麵的人。
男子,也就是林玉婉的爹,林家如今當家的大老爺林崖,將手中的拐杖重重一杵,疾言厲色地斥道:“不嫁?你想也別想!”
許是覺得當著眾奴仆的麵這樣不太好,林崖又刻意軟了調子勸說:“爹都讓人打聽好了,張大人雖然年紀比你大了些許,但好在潔身自好。嫡妻前兩年過世之後,府中主母的位置空懸至今,後宅又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嫁過去就是享福的命。”
“爹是仔細盤算過的,為了你往後的幸福,才腆著老臉同張大人提的這樁婚事。”
林玉婉身子有些發抖,朝著他喊道:“你不是!你分明就是,分明就是為了掩蓋你偷做假賬逃避鹽稅的事!”
聽了她的話,林崖麵色一凜:“婉兒,你怎可說出如此的胡話!竟為了一個外頭的人,如此胡謅!你可知道這落到旁人耳中,是要掉腦袋的事!”
他思前想後,讓那些奴仆又往後退了幾步,似是做出大方讓步:“婉兒,是不是爹帶這多人來嚇著你了?我讓他們都走,你跟爹回去,好不好?”
林玉婉搖了搖頭:“不!除非您答應,讓我和翰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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