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下午，方亦樂都有點坐不住，一聽到尖叫聲就站起身，攥緊棍子，貼在門邊聽外愛外麵的動靜，等動靜平複了才緊張兮兮地來回踱步。

    程之安怕他長期緊繃著神經身體會出什事兒，於是硬是拽著方亦樂坐了下來，想跟他聊點別的分散他的注意力。

    方亦樂見程之安煞有其事地拉著他坐下，以為他有什發現，輕聲問：“你是發現什了嗎？”表情認真又嚴肅。

    程之安搖搖頭，“你別這緊張，我看著你都累。”

    說完把他手的棍子拿開放了在旁邊，“我們聊聊天吧。”

    “之前一直沒問你，暑假的時候你到底在和我鬧什脾氣。”這事兒其實一直在程之安心沒過去，既然不是因為早戀心虛，那方亦樂為什整整兩個星期沒找他，找他也支支吾吾的。

    方亦樂低下頭不敢看程之安，悶悶地說：“之安，你怎看待同性戀。”

    程之安被他的問非所答整得有點懵，怎沒頭沒尾地問了這個問題？

    但他還是下意識回答，“不怎看，性取向有天生的有後天的，同性戀異性戀都很正常，就好像很多人喜歡吃蘋果，喜歡吃榴蓮的卻少一點，但是誰也不能說誰是錯的，不能以多少論對錯，少數群體也值得尊重。”

    方亦樂聽程之安的回答，稍稍放了點心，這才是程之安，永遠清醒理智，不隨波逐流，對所有的事情他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見解。

    方亦樂怕自己沉默太久引起懷疑，於是隨口撒了個謊，“我暑假的時候看了一部電影就是講這個的，我有點好奇就自己查了些資料，不寫作業的時間都在查資料了。”

    說話的時候方亦樂一直低著頭，他不能讓程之安看到他的表情，程之安一看到就知道他撒謊了。

    方亦樂不止一次想，如果這個世界有一種病叫方亦樂，那藥一定是程之安。

    程之安甚至比方亦樂自己更了解他自己。

    程之安聽完笑了，“就為了這個？你想不明白可以問我，有必要自己瞎琢磨。”

    “我這不是不好意思，我怕你覺得我是個小變態。”方亦樂喃喃道。

    程之安嗤笑了一聲，“傻子，性取向真的有這重要嗎，你看看現在，誰還會關心哪個人是同性戀，哪個人是異性戀。咬著這點不放的那些才應該反思自己這做該不該。”

    方亦樂點點頭，“我明白了。”很乖巧地坐著，沒有再走來走去了。

    程之安心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又說不出哪不對勁，看方亦樂終於平靜下來了，也沒有管他了。

    天漸漸黑了，然而七點的時候，本應該按時亮起的走廊燈卻沒有亮起來，晚自習上課鈴聲也沒有響起來，甚至外麵馬路的路燈也沒有亮。

    整個校園陷入了一片漆黑以及寂靜。

    程之安心下一涼，他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停電了。

    他們不知道是學校所處的這一片區停電了還是整個瞿寧市乃至整個省停電了。

    如果是前者，那他們還有希望等來救援，如果是後者

    方亦樂手心一片冰涼，今天白天發生的事以及晚上的停電，他很想問問程之安，他們還能等得到救援嗎？

    但他不敢問，怕聽到否定的答案，更怕程之安不回答。

    連程之安都回答不了的問題，那該有多恐怖啊。

    “接下來我們得省著用水了，外麵的飲水機沒有電也是用不了的。”程之安緩緩開口。

    方亦樂點點頭，何止是水，連食物都得省著吃。

    那等他們消耗完了所有的食物和水呢，他們又該怎辦。

    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黑暗如有實質，把方亦樂和程之安困了在麵，像海水一般淹沒了他們。

    方亦樂不敢把自己的恐懼說出來，怕說出來，那些令人絕望的猜測就成真了。

    方亦樂的雙臂緊緊抱著自己雙腿，他把自己團成一團，從中獲得微不足道的勇氣來對抗恐懼。

    程之安發覺了方亦樂狀態不對勁，他抬手抱住了方亦樂，一隻手在他後腦勺處扶著，另一隻手在他背上上下撫動，像安慰一個孩子一樣，不厭其煩、源源不斷地給方亦樂輸送溫度和力量。

    程之安低聲說話時聲音很有磁性，“事情還沒到最糟的地步呢，別慌啊樂樂。”

    方亦樂愣了愣，程之安很久沒這一本正經地叫他樂樂了，他這一叫，仿佛把方亦樂當成了小孩兒。

    當年的方亦樂很單純，他覺得，隻要程之安還在，那哪怕天塌下來也永遠不會砸到他。

    方亦樂在他懷點了點頭，在這短短的幾天，方亦樂數不清自己多少次瀕臨崩潰，看見那個女生被活活咬死的時候，聽到那一聲聲絕望的慘叫的時候，還有現在四周一片寂靜的時候，程之安總能敏感地察覺到他所有的不安，然後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從消極情緒拉出來，沒有程之安，他方亦樂早就死在了變異發生的第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