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刀》
墨緘言/文
金陵細雨霏霏,煙柳秦淮的岸邊佇立著一座雅致的樓閣,匾額上書“明月”二字。
頭很安靜,襯得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語調格外激昂。
“三天前,七月初七,黃曆上寫著諸事皆宜、百無禁忌。大家都知道是好日子,趕在這一天做事的自然就多。”
說書人頓了一下,笑容有些莫名:“有的忙著成婚,有的忙著殺人。”
見越來越多的客人圍了過來,他又道:
“曲家富可敵國,排場大,送親的隊伍將近百人,不說個個都身懷絕技,也有至少一半以上是在江湖上小有名氣的人物。但他們的任務可不是保護曲小姐,而是看管她的嫁妝,隻可惜……”
啪!
驚堂木重重地落在桌上。
說書人睜大了雙眼:“九十六人全部身亡,竟無一活口!”
突如其來的驚嚇,讓聚精會神的聽眾被嚇了一大跳,他們大都撫著自己的心口,抱怨不已。
但還是有例外。
那是個嬌俏的少女,坐在二樓靠邊的位置,一襲紅裙豔若雲霞,尤顯姿容勝雪。
座旁擺著一把鞘身漆黑如墨,紋路詭譎妖異的彎刀。
聽見說書人在下麵口沫橫飛,少女沒太大反應,隻倒了一杯酒,再盡數灑在地上——
像是在祭奠什人。
“據說新娘子的死相極慘,臉被映雪絲刮得鮮血淋漓,十根手指頭也全都被剁掉了!”
說書人的臉上浮現出歎惋的神色,“可惜了曲小姐,隻為一把刀,白白丟掉性命。”
聽眾們不免好奇起來。
“什刀?”
“‘驚鴻’,這是曲家的傳家之寶,也是新娘子曲琳琅的陪嫁,更是全天下都垂涎欲滴的寶刀。”
說書人輕撫美髯,笑意深遠,“曲琳琅死後,驚鴻就下落不明了。凶手的意圖顯而易見。”
“那可未必吧!”
有人出聲嚷嚷:“前段日子,曲家那位新姑爺還跟映雪姬在床上打得火熱,一口一個心肝兒喊得情真意切,結果呢,他轉頭就攀上高枝飛走了。
“映雪姬雖說下賤,但好歹是個名滿天下的絕世美人,姘頭被曲小姐搶走,她哪能咽下那口惡氣?凶器是映雪絲還不夠說明問題嗎?這事肯定是她幹的!”
聽見映雪姬的名號,少女身形一頓,微微偏頭看向眾人。
她側臉的線條極為優美,鼻直而挺,山根豐隆,笑得微冷的眼底盡是輕蔑的哂意。
下麵的男客都來了興致,討論得熱火朝天:
“她有過的男人少說得兩位數,不知那位新姑爺何德何能,居然讓從不沾血的映雪姬肯為他破殺戒。”
“常言道婊子無情,沒想到映雪姬還有為男人瘋狂的時候。”
“瞧你們一個個流口水的熊樣,像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就算是脫光了倒追我,我也——”
話音未落,少女柔媚的笑聲乍然響起,打斷了眾人的淫言浪語。
男客們看向聲源處,全部兩眼發直,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有些正喝酒的忘了合攏嘴,酒水就都灑在了衣襟上。
那少女的皮膚白膩若瓷,五官精致到無可挑剔,勻稱分布在小巧的瓜子臉上。
極具魅色的狐狸眼半眯著,有點似笑非笑。
鮮紅的小痣落在眼尾下,像一滴血淚。
“死個人罷了,”吟歡輕瞥下方的眾人,聲音透著慵懶,“大驚小怪。”
“你、你是……”說書人眼神發亮,手指著上方,“映雪姬!”
“都是她自找的,活該呀。”
吟歡單手托腮,瞥了一眼窗外的湖光美景,漫不經心地哂道:“驚鴻身上藏著有關長生的秘密,多少人想拿都拿不到。她倒好,把驚鴻當嫁妝,主動送給未婚夫,討那個臭男人歡心。”
頓了頓,她又冷笑一聲:“這種蠢東西,活著才是給天下女人丟足了臉,誰稀罕在意她?”
從始至終,對於殺死曲琳琅的真凶身份,她沒有反駁半句。
“果然是你!”說書人激動的情緒溢於言表,“曲家主說了,找到驚鴻並送回的,賞銀萬兩;活捉映雪姬的,賞銀十萬兩!”
此話一出,樓下的看客們連眼神都變了。
“你說是,那就是咯”
懶得跟他們廢話,吟歡索性一手抱著驚鴻,一手推開雕花窗扇,縱身一躍而下。
身後響起許多人的驚呼,身前則是一片碧影波瀾的湖泊,幾條畫舫搖曳在湖心。
暖風帶來了一股甜膩的脂粉香氣,味道遮天蔽日的,熏得人幾欲作嘔。
吟歡忍不住皺眉,足尖輕點水麵,留下一圈淺淺的波紋,猶如綻開的蓮花。
“紅蓮”沿著畫舫的方向開了好幾朵,最終消失不見。
站在畫舫的頂上,吟歡一邊保持身體的平衡,一邊看向畫舫驚慌失措的男男女女,笑道:
“想活命就快滾,不然待會被誤傷了,缺胳膊少腿的,可別怪人家事先沒提醒你們~”
剛說完,身邊兩側的湖麵上就炸開了。
還真有兩個人追了出來,他們各執一劍,目露凶光。
“琉光彈,原來是曲家的人。說書是假,引我出麵才是真。”
吟歡掩唇輕笑,柔聲道:“幾位好哥哥,還真是愛極了人家呢。那了解我,知道我拿了驚鴻之後,肯定會到明月樓來打聽風聲,就早早地埋伏在這兒。”
兩名曲家弟子齊聲冷笑,也不等她說完,就挽起劍花直接衝了過來。
劍風朝麵門襲來,吟歡側身躲過,裙擺飄逸如花瓣。
“人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們真忍心下手?”
吟歡嘴上說得可憐,右手卻不含糊。
她用指間的映雪絲纏住劍身,稍一使力,就勒斷了劍刃。
腳踩在曲家弟子的頭頂,再借力騰躍而起。
映雪絲同時飛向兩人的脖頸,卻在即將碰到皮肉之際微微偏轉,打了個空。
“妖女,你……!”
兩名曲家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驚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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