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一記巴掌,不僅在律癡行的臉上留下了一片紅痕,看著觸目驚心,也嚇了吟歡一大跳。
“哎呀,你至於嗎!”
吟歡忙去查看他的臉,卻被他躲開了,隻好悻悻地收回手。
“天底下是個男人都想摸我,這很正常呀。多大點事,也值得你下狠手傷自己。”
律癡行往後退了半步,牙關微咬,“我與他們不同!”
說完,又喃喃自語著重複一遍:“我和那些人……不一樣。”
絕不能和他們一樣。
否則,就也成了吟歡眼中隨意可棄的玩物而已。
看見這一幕,吟歡不敢輕易招惹他了,生怕這呆子再發什瘋。
摸個胸就成這樣。這還是讓他摸人家呢,又不是被摸。
要是來日跟女人睡了,那他事後豈不是得自宮,以示堅定他純潔的道心?
這都什毛病。
“可不嘛,你是天之驕子,跟我們這些庸才哪會一樣呢。”
吟歡的表情有點古怪,“我是來這兒替人辦正事的,辦完就走,不髒您的手,不汙您的眼。”
哼了一聲,她就走到杏林瀑附近,翻找著什東西。
律癡行冷靜了下來,回想方才的言行,認為有失妥當。
又隱約感覺吟歡好像話有話,誤會他嫌棄她了。
“阿吟……”
律癡行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就誦經靜心。
但吟歡的心思何其敏銳,一聽就猜到了他想說什。
“想念經就念吧,大點聲,也讓我聽聽,接受一下正道風氣的熏陶。左右平時沒人教我這些。”
她頭也不回地說道,同時找到了無名孤塚的所在,一邊解下腰間的行囊,一邊哂笑:“若是能做好人的話,誰願意做壞人呀?”
沒有明說,沒有坦誠地解釋什原因,更沒有怨天尤人。
律癡行卻瞬間就懂了,懸而不定的心終於安寧下來,“嗯。”
她不會無緣無故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其中定有不便言說的苦衷。
他相信她。
“此塚立於杏林瀑旁已近十載,一貫隻有家師前來掃墓。”
走到跪在塚前的吟歡身旁,律癡行問道:“阿吟識得此人?”
吟歡把祭品擺好,隨口道:“不認識。我隻是受一個叫姚恪的人所托,過來給他師父上點貢。喏,這是嶽嵐的屍骨。這人不是我殺的,我本來還要救她呢——你愛信不信。”
“我信。”
律癡行不假思索。
吟歡的動作微微一頓。
“不過……”律癡行沉吟片刻,“昆侖醫仙的首徒姚恪,不是早於醫仙過世之前,便被清理門戶了?”
吟歡愕然道:“姚恪的師父,居然是昆侖醫仙?!”
律癡行點頭,回道:“姚恪的死當年也算奇事,家師稱他為難得的妙手仁醫,其人豐神俊朗,溫潤如玉。卻不知為何,他突然性情大變,鑽研奇毒,濫殺無辜,最終被醫仙親手所殺。”
“許是醫仙不忍心,隻放出假消息,糊弄一下世人吧。”
吟歡打量麵前的無名孤塚,“他沒死。但跟死了也沒什區別。”
昆侖醫仙的這個墓,荒涼簡陋得過分,隻有幾朵枯木蘭點綴,應該是天璣子放的。
“照姚恪的說法,醫仙應該是被嶽嵐害死的。難怪了,這次群英會納新,昆侖沒一個人來。”
吟歡叩首一拜,又對律癡行道:“呆子,你如今是人盡皆知的前朝餘孽了,不來墳前磕個頭呀?當初可是醫仙冒著生命危險,救你出皇城的。”
依言行事後,律癡行跪在她身旁,“這一拜,為的是祭奠正道的前輩高人,不為其它。”
吟歡攥著衣角的手指緩緩收緊,欲言又止。
律癡行起身站直,回想起在明月樓的那天晚上,他和蕭思也交談的一番話。
“從成為鬼影的那一刻起,你我就注定不能為自己活著,而是成為影子,替那人去死。”
他說完,就聽見蕭思也問:“你現在也有新的主上了?”
“……沒有。自由身。”
“那你這些年,究竟是靠什意念活下來的?”
在蕭思也的追問之下,他靜靜回想著腦海浮現的零星記憶。
突然,他笑了一下,淡然道:“承一人之諾。”
僅此而已。
活下去,其實沒有那樣難。
思緒拉回現實,他微微頷首,看見吟歡在俯首叩拜醫仙的墳塚。
少女薄削的肩背,顫栗在瑟瑟的秋風。
山中的木蘭在樹枝上輕輕搖晃,被風吹了漫天的白花綠葉,飄落在美人身上,勾勒出一副雅豔的畫卷。
模糊而朦朧的過往浮夢中,也有這樣一具孱弱無助的身軀,跪在一個年輕的青衣女子麵前,苦苦哀求,低聲泣訴。
“求求你,我求你救救他!”
“即便用你說的那個法子,也隻有不到一成的幾率能成功。若是失敗,連你自己也會死。”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