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請寄到這,謝謝。”少女將地址寫在紙上交給店員,是幫她出版作品集的出版社。
聖誕和新年即將接踵而至,人情往來頻繁,純粹禮節性的禮物被打包郵寄,送給被幾行字跡代表的概念。
一年隻有365天,節日卻遠不止365個。極度的樂觀主義者未必能把每天都過成節日,普通的商家卻可以將每件商品都包裝成禮品。當儀式感被創造成消費需求,紀念的刻度隨之消解,真情難辨。
所以有些禮物她要親自當麵送達,拒絕便利,再現儀式,這是心意的笨拙自證。
好吧,其實她感覺自己現在和郵遞員的區別就是她不收費,這一想,聖誕老人可能是郵遞員的原型。
“叮咚”,她按門鈴。
開門的是個男孩,他側身,道:“請進。”
她將各色袋子靠牆放在玄關處,脫鞋踏上木地板,然後將要送的禮物挑出,跟著他走進客廳。
室內陳設簡潔,或者說是很空,都看不太出來多少生活氣息。牆紙和窗簾的溫馨色調由於某些擺設,例如電視櫃上的半列由高到低排列的書、架子的大衛縮小版石膏頭像、沙發上整整齊齊的抱枕,顯得蒼白無力。
像住在隨時等待著被檢閱的樣品房。
乾青宗去廚房給她找杯子倒水,他說他姐姐等會下來。從客廳望過去能看到廚房的一半島台,他就是蹲在這半島台的櫃子前拿出杯子的,還裝在盒子未拆封的那種,用這個嶄新的杯子給她接了杯水。
她沒喝,這個杯子明顯需要一個靜置消毒的過程,兩人在客廳坐著大眼瞪小眼。
調月虛把東西交給他,說:“送給你的。”
“謝謝。是什?”他直接動手拆開了包裝紙,麵是一本機車圖鑒,封麵采用了凸版印刷,一輛機車的輪廓線條凹陷下去,顯得立體。
收到喜歡的東西,他的表情頓時鮮活了許多,翻到背後看了一眼標價,喜悅頓住,鄭重地說:“我會回禮的。”
凡是圖鑒、繪本、畫冊這一類書,如果印厚一點,那價格一般來說都是偏貴的。畢竟書本定價是根據它的用紙來定的,而印圖片用的紙價格天生高貴。
“不用回太貴的,這是我找之前認識的編輯拿的庫存書。或者,回點你在家政課上做的東西也行。”她送這個本來也沒打算讓他回禮,算是感謝他在真一郎店默許她拍照。
“祝你新年越長越好看。”然後她可以拍得更開心。
“好。”乾青宗點頭。
他放下心來看圖鑒,不時用手指在光滑紙張上的某輛車車身上摩挲,全情投入。她起身將之前他接的“消毒水”倒掉,給自己接了杯能喝的水。
乾赤音下來的時候,調月虛終於在茶幾旁邊的地板上發現了樣品房之外的東西——重物長期放在那留下的凹痕,像用棍子杵出來的小坑。
“抱歉,抱歉!讓你等這久。”少女的話語打斷了她未完的思索,她還沒猜測出那件重物是什東西。
“沒事。”她看向少女,將禮盒送出,“學姐,你的禮物。預祝你節日快樂。”
少女也禮尚往來地將一個禮盒交給她,說:“謝謝。嗯……麵有一樣是我趕工做出來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兩人都沒有現場拆禮物,一起坐著聊了會天,談話聲緩釋了房子的空洞感。她得知姐弟的父母是在博物館工作的學藝員,工作忙的時候經常不歸家,架子上放的各類擺件大多都是博物館出的紀念品。
“雖然很有意思,但他們偶爾也會帶些令人困擾的東西回來,像刻滿人臉的花瓶、一截陶瓷胳膊,最後隻能收進地下室不見天日。”乾赤音繞著鬢邊的頭發,對此感到苦惱。
聽起來可以做布景道具,但現在提出來未免有些不合時宜,她隻能將這個想法暫時擱置。
從乾家出來,關於布景道具的幻想依然籠罩著她。想象中,人臉花瓶開始張嘴高唱《歡樂頌》,陶瓷胳膊挽著幽靈在黑暗中起舞,抽象的金屬雕塑隨曲調變換著自己的形態……古怪之物的歡宴。
踩到櫻花圖案的井蓋時,她看到某個人在旁邊慢悠悠並排著她,把機車開成了拖拉機。
真一郎:“在想什呢,這入神?要好好走路啊。”
“你才是,要好好開車啊。”她跨坐上後座,“既然遇到了,麻煩送我去你家道場,感謝。”
“這樣走路真的很危險。”他強調,風中傳來飄渺的煙味。
“知道了。”
疾風將臉頰吹冷,前麵人的脊背擋不住多少風。乾家空茫的氛圍隨著溫度下降再度蔓延上來,她又想起了那個未解的小坑,它被無形的重量按下去,凹陷程度在一點點加深,好像要洞穿大地。
那曾放過什?
極其淡的煙味被冷風裹挾而去,鬆柏的氣息浸潤過來,然後,甜食的味道摻進來。是萬次郎在吃稠魚燒,露出來的紅豆餡散發著熱氣。
他見到調月虛的確是真誠地在笑的,無奈眼型原因,看起來類似皮笑肉不笑,這份真誠隻能靠來者對他的了解在心補充。
艾瑪在臥室做作業,聽到動靜立刻拋下作業跑過來,抱著她的胳膊說話。
她描述別人,學校新來的老師很熱血,放假布置了一堆作業;有人在午休的時候打雪仗,砸到了副校長;mikey在放學路上忍痛用銅鑼燒喂貓,結果貓別過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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