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 殷予懷正在用膳。
但不過用了幾口,便放下了湯勺。
這幾日,殷予懷原先食欲都不錯,今日卻突然有些用不下了。
看了一會, 殷予懷還是拿起了湯勺, 一口一口地咽下瓷碗中的白粥。
他吃的很慢,也嚐不出什滋味, 一種苦澀的味道在他唇間蔓延開。
大約吃了半個時辰, 殷予懷終於用完了一小碗的粥, 他默默地將碗筷收拾起來。打開門, 遞給外麵的楊後,他突然看見了從院門外進來的梁鸝。
殷予懷怔了一瞬, 隨後輕笑著上前:“城南那邊,路途遙遠,天色如此早,鸝鸝就回來了,是很早便啟程了嗎?”
梁鸝輕聲打了個哈欠, 點頭:“嗯嗯, 天還沒亮就啟程啦。”
殷予懷摸了摸她的頭:“是有什急事嗎,不該如此急地趕回來的, 你都沒睡好。”梁鸝牽住他的手,將人埋進他的懷中:“沒有什事情, 就是想早點回來,你不想早點看見鸝鸝嗎?”
“自然沒有。”殷予懷扣緊梁鸝的手, 撫著懷中人的背。
梁鸝看起來真的很困,她眼眸已經垂上了,恍若下一刻就要昏睡過去。
殷予懷怔了一瞬, 昨夜鸝鸝就在頹玉的院子中,為何會如此困倦。
“鸝鸝,我們進去睡覺,好不好?”他輕聲哄著,一下又一下摸著梁鸝的頭。梁鸝的手輕輕摟住殷予懷的腰,頭卻不願意抬起來。
殷予懷無奈,隻能繼續哄著:“乖,去床上睡,好不好?現在還早,等到鸝鸝醒了,我們再用午膳。”
終於,懷中的人抬了抬頭,她的眸中滿是困倦,聲音更是格外地軟:“你給我做嗎?”
“鸝鸝想嗎?”殷予懷輕聲問。
梁鸝眨了眨眼,彎起唇:“想。”
“那好。”殷予懷讓楊將門打開,隨後牽著鸝鸝,到了房間中。待到為梁鸝將被褥蓋好,殷予懷放下了床簾,隨後去關上了窗戶。
一瞬間,屋子內暗了下來。
殷予懷沒有再去書房,他就在這房間之中,守著正在睡覺的鸝鸝。
他從一旁拿起一張宣紙,卻沒有拿筆。
雪白柔軟的宣紙,在他纖細修長的手下,變成了一隻小兔子。
殷予懷又提起筆,沾了些朱砂,點上了眼睛。
待到小兔子立在桌麵的那一刻,殷予懷從懷中拿出了從前梁鸝送他的那隻殘兔玉雕。
一隻宣紙做的立起來的小兔子,和一隻玉雕的缺了一隻耳朵的殘兔子,對望著。
殷予懷怔了一瞬,隨後輕輕笑起來。
他望向輕薄床簾正在睡覺的鸝鸝。
他撐著手,靜靜地垂下眸。
*
梁鸝是自己醒的。
她的確困倦,畢竟昨天為了翻看二十年前的卷宗,她幾乎一夜未睡。
今日隨意裝束了番,便回了小院。
她困倦得,看見殷予懷,便像是看見了軟軟的床。
小院中也沒有其他人,她也沒有管束那多,直接閉上眼睛,抱住了殷予懷。
她的確有些放任自己,後麵已經開始聽不清殷予懷的話了。
或者下意識,她其實不想聽殷予懷此時說什。
很快,殷予懷就沒有說話了。
她感受到自己被抱到了軟軟的床上,輕薄的被子蓋在她的身上,刺眼的光也一點點消散了。
然後,她就睡熟了。
直到醒來,她掀開被子,隨後從床簾中出來,才看見正端坐著看書的殷予懷。
梁鸝怔了一瞬,殷予懷身上,有一股與生俱來的矜貴,即便此時隻是靜靜坐在那兒,也能一瞬間,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梁鸝步子已經很輕了,但殷予懷還是聽見了。
他放下手中的手,上前,為她斟了一杯茶水:“是餓了嗎?”梁鸝點頭,眼睛眨了眨。
殷予懷將茶水放入她手中,隨後將人安置在了軟榻之上:“那在下現在去做,鸝鸝在這休息一會,等會做好了,在下來喚鸝鸝,好嗎?”
梁鸝搖頭:“不要。”
殷予懷輕笑:“那可以麻煩鸝鸝同在下一起去廚房嗎?”
梁鸝點頭。
殷予懷摸了摸她的頭,隻覺得自己的心都是軟的。
剛剛的兩個時辰,他一直在看佛經。
看著看著,心真的平淡了不少。
相較於為什鸝鸝在頹玉那沒有睡好這件事情,他更想知道的是,今日他為鸝鸝做的花瓣糕,鸝鸝是否會喜歡。
殷予懷將自己的欲望,緊緊地鎖進一個透明的盒子中。
他不否認那些欲望,但他,也逐漸感知不到了。
推開小廚房的門,梁鸝就聞到了一股清香。
殷予懷上前,將蒸好的花瓣糕拿了出來。
他小心地用帕子拿起一塊,遞給鸝鸝:“先填填肚子,再等半個時辰,就能用膳了。”
這時,梁鸝才發現,不遠處的小火爐上,已經在熬著她喜歡的小米粥。
她接過殷予懷遞過來的花瓣糕,先是咬了一口,眼眸睜大。
待到細細咀嚼,咽下喉,梁鸝看向此時正望著她的殷予懷,眼眸亮晶晶地誇讚道:“殷予懷,這花瓣糕,是你做的嗎,比我從前吃的花瓣糕,都要好吃!”
殷予懷點頭:“是在下做的。”停頓了一下,殷予懷笑著說道:“不過,比鸝鸝從前吃的花瓣糕都要好吃...”
梁鸝坐下來,輕輕晃著腿:“外麵的花瓣糕,都很甜~”說完,梁鸝又輕輕咬了一口:“這個花瓣糕,沒有那甜,我喜歡沒有甜又沒有那甜的糕點。”
殷予懷的確控製了一下甜度。之前,他從鬱岑那知道,鸝鸝已經牙疼了許多次了,現在不能吃太甜的東西,否則,隔日可能就會疼上一天。
不想讓她牙疼,殷予懷就少放了一些糖。
這花瓣糕,他其實做了好多次了。
今日這是他做的最好的一次。
看著梁鸝一口一口,咬的很開心的模樣,殷予懷也開心了起來,他看向已經吃完一塊的梁鸝,輕聲道:“花瓣糕隻能先墊墊肚子,等在下一會,在下簡單炒幾個菜,就能用膳了。”
梁鸝攤開手,白嫩的掌心向上。
她眨眨眼,意味不言而喻。
殷予懷本來是要搖頭拒絕的,但是看著梁鸝撒嬌的模樣,他最後還是將剩下的花瓣糕都拿了出來。
瓷盤中精致的花瓣糕,還冒著熱氣。
殷予懷用帕子包起一塊,遞了過去:“剩下的,就要用完膳後吃了,可以嗎?”
梁鸝眸中含笑,點頭:“嗯嗯。”
殷予懷笑著將帕子放在梁鸝手中,隨後開始準備菜肴。
梁鸝在一旁,一邊咽著點心,一邊看著殷予懷。
就算是洗菜和切菜,他都做的很耐心。
殷予懷依舊是熟練地做著一切,做了同上次不同的菜一湯。
梁鸝咽下最後一口花瓣糕,到了飯桌前。
殷予懷擺好了碗筷,兩個人開始用膳。
殷予懷做的分量不多,剛剛夠兩個人吃。
梁鸝嚐了一口小米粥,綿密得恍若要在嘴中化開。
她含著笑望著對麵的殷予懷,輕聲嘀咕:“殷予懷,你再這樣,我日後會吃不下別人做的飯的。”
殷予懷知道她在誇大,輕聲搖頭:“鸝鸝,不會的。”
他靜靜地看著她,聽著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躍動。
或許幅度是正常的,或許有微微的加快,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再也不會,輕易對鸝鸝說出那些承諾了。
那些他注定做不到的事情,他便連一絲僥幸,都不應該存。
待到兩人都用完膳,殷予懷收拾著一切,梁鸝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殷予懷將東西都收拾完時,就看見乖乖坐在長凳上的鸝鸝。
他輕聲一笑,上前去,蹲下來,望著她:“鸝鸝,你先回去。”
梁鸝鼓起臉,最後還是點了頭,回去了。
殷予懷無奈地搖搖頭,他身上沾染了味道,他得先沐浴,再回去。
等到將幹淨的衣袍裹在身上,殷予懷低頭,係著腰帶。
想著等會要同鸝鸝說的事情,殷予懷的手,在腰帶上停了幾瞬。
待到裝束好,殷予懷才推開房門。
他原以為鸝鸝此時應該去睡覺了,但是意外地發現,鸝鸝此時正在軟榻之上,看著話本子。
一想著又是那種話本子,殷予懷捏了捏眉頭。
上次一次就夠了,下次無論結局如何,他都要讓鸝鸝自己看。
他上前去,坐在了她身旁。
梁鸝放下手中的話本子:“嗯?”
殷予懷從她的身後,將話本子關上,隨後輕聲道:“鸝鸝,你還記得,你上次答應了在下什嗎?”
梁鸝眼眸眨了眨,很誠實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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