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鸝眨了眨眼睛,  想了良久，也沒想到殷予懷還能為她準備什禮物。殷予懷半年都在這暗室之中，能夠準備的禮物,  應該也就是石板那般的東西,  但是看殷予懷的模樣，他口中的禮物,  定然不是這樣的東西。

    梁鸝想不出，最後開始躲進他懷中，手靜靜地扯住他衣袖。

    想不出,  她也沒有再問，隻是默默呆在他懷中。殷予懷輕笑著，一隻手將人摟住,  另一隻手翻起了話本子。他輕聲照著話本子上的內容念，有些不太文雅的地方，他就自己改了措辭。一開始還好,  梁鸝隻是攪著他的衣角。

    待到殷予懷改措辭改的越來越過分,  梁鸝笑出了聲,  輕聲撒嬌：“殷予懷,  你幹嘛啊，人家好好地在談情說愛，被你這樣一改,  像是在半夜互相考量學問了。誰家這樣談情說愛的啊”

    殷予懷輕聲一笑,  稍稍收斂了些，但是遇見言語太過直白露骨的，他還是下意識地轉成文雅一些的詞匯。梁鸝笑了幾次，也有些倦了。本就睡在殷予懷懷中，此刻,  聽著殷予懷讀書的聲音，她緩緩垂上了眸。

    殷予懷本就關注著她，看見她垂上眸之後，捏住話本子的手頓了一下，隨後讀話本子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聲音完全消失，懷中人沒有動作的時候，他的手溫柔地撫摸了上去。

    他溫柔笑著，將手中的話本子放下。

    今日的鸝鸝，好像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他想起幽州的事情，如若不是鸝鸝揭過去那個話題，他其實有些不知道他還能說什。他的手沒有再動作，怕吵醒鸝鸝。知曉她已經睡過去了，他張開唇，沒有發出聲音。

    最後，他俯下身，輕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多謝鸝鸝。”

    按理說已經睡熟的鸝鸝，卻微微轉了個身，手摟住了殷予懷，她的臉埋在他懷中，遮掩住了唇角微微勾起的幅度。

    梁鸝本就困倦了，聽著這一聲，徹底放任自己睡過去。

    至於禮物，他總是要同她說的。這般想著，折騰了一日的梁鸝，實在有些倦了，她靜靜地摟住殷予懷，鼻尖滿是他身上那股幽香，

    梁鸝垂上了眸，抓住殷予懷衣角的手逐漸變鬆。

    待到她的手徹底鬆開，殷予懷溫柔彎起了眸，他小心將人抱起來，輕著步子，到了床上。細心為她蓋上被子後，殷予懷沒有上床，也沒有離開，隻是靜靜地坐在床頭，望著她。他隔著被褥，將自己的手，覆蓋在她的手上。

    他像是能夠感受到溫度一般，放上去那一刻，整個人都溫柔了起來。即便此刻，他花著半分心思，想著汴京的事情，也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情緒。

    最後，他開始打量這個呆了半年的暗室，打量完之後，他閉上了眼。但即使閉上了眼，他也能在心中描繪出整個暗室的輪廓。

    在從前的很長一段時間中，他一直是失明的狀態。

    就像，他現在一樣。

    殷予懷閉著眼，起身，完美地繞開了所有的阻礙，最後站在了暗室的門前。隻要推開這扇門，他就能離開。但此時此刻，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他站在暗室的門前，靜靜地看著床榻上的鸝鸝。

    隨後，他環視四周。

    看得見，看不見，對他來說，沒有什區別。

    就像此刻，有這扇門，沒有這扇門，對他，亦沒有多大的區別。

    這半年，是他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最溫柔的時光了。

    其實，隻要鸝鸝在他身邊，其他的，他真的都不太介意。他曾經假借頹玉之名，待著她身邊。這個身份很好聽，也很好用，但是，畢竟，他不是頹玉。那種圍繞著他的惶恐不安像一把把刀，垂在他心上，他知道那刀遲早紮入他心髒，他被迫在等待。

    但即便是那樣，待著鸝鸝身邊，也是幸福的。

    如今，知曉了一切，也終於，跨過了他曾經以為唯有用生命才能跨過的一切。殷予懷不由得彎起了眸，一切比夢還要美好，最美好的是，這不是夢。

    這是，他和鸝鸝的餘生。

    殷予懷從未覺得，餘生這個詞如此美麗。

    甚至，在一段時間以前，他不能擁有這個詞。

    他望著周圍熟悉的一切，最後，將目光定在床榻上的鸝鸝上。

    像是有感應一般，梁鸝揉了揉眼，輕聲道：“殷予懷，你在哪，我看不見你了。”即便殷予懷此時不在她身旁，也知曉，她應該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他低頭，輕聲一笑，真是不講道理，眼睛都沒有睜開，她要如何看得見他。

    不過，心中這般想著，他還是快步上前，道：“在這。”

    他摸著她的頭，輕聲道：“不是困了嗎，這才一會呢，再睡一會。”梁鸝有些困，但此時又不那困了，她向殷予懷的懷中靠去，手握住他的手。

    “殷予懷，你喜歡，金子，還是玉？”她還是沒有睜開眼，話說得模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