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之後， 人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曬被子。

    接連下了一個多月的雨，家家戶戶屋子都潮得不行，被褥都快要能夠擰出水來了， 很多東西都發了黴。

    雖然外麵的積水還未退， 可各家的窗戶、陽台處全都掛滿了毛毯、被褥，衣物，五顏六色的， 看上去很有幾分熱鬧。

    沈家因為有頂層陽台， 晾曬東西比別人還方便一點。

    所以早上一出太陽，程茹就把家的人全都叫了起來，指揮大家一起把被褥拿到頂層去曬。

    然後還讓沈淙拿水出來，要把能拆洗的都拆洗一遍。

    就在全家人都忙活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十八樓那的防盜門被人敲的山響！

    雨一停外麵的溫度立刻就升了起來。

    因為外麵的水太臭了，家的窗戶平時是不開的。

    為了通風， 沈家還有時宸家白天的時候都不太關門， 反正電梯間那個防盜門平時並沒有人開。

    所以，即便屋很熱鬧， 樓下的敲門聲還是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下去看看。”顧愷說道。

    沒有幾分鍾， 他就帶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走了上來。

    那人個頭不高，精瘦精瘦的， 但看上去還挺有精神。

    看到他，沈家人全都沉默了一下，沈溪的臉立刻耷拉了下來， 臉上之前帶著的那點笑也不見了。

    那男人滿頭的汗，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沈家人對他有多不歡迎， 衝著沈建義和程茹懇求的說：“叔叔， 阿姨， 能不能把你們家的橡皮艇借我用用？我奶奶生病了，我們要送她去醫院。”

    說起奶奶，那男人的聲音帶出了掩飾不住的緊張和焦急。

    聽說是有人生病，之前再多的芥蒂這會兒也不好說了，沈淙立刻說：“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

    而顧老爺子則直接說：“病人什情況，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他說著朝屋指了指，沈溪極有眼色的跑過去拿了醫藥箱跟了出來。

    那男人顯然之前根本不知道沈家竟然有醫生，看到那醫藥箱簡直是喜出望外！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激動的連聲音都抖了，連連說：“伯伯，我帶你下去。你看看我奶奶吧，她昏過去了，我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了。”

    小夥子說著說著，忽然就哭了起來。

    沈淙上樓把豎在陽台上的橡皮艇給搬了下來。

    因為現在無論是誰外出都必須要用，使用頻率太頻繁了，所以她並沒有收起來，就放在樓頂誰用誰取。

    可就從樓下拿下來這會兒功夫，家的人差不多就走了一半兒。

    她看了一眼等在一邊的丈夫，問：“爸跟他下去了？”

    “嗯。”顧愷說著，從她的手把橡皮艇接了過來。

    剛才那個年輕人就是住在十三樓，之前周穎懷疑偷蔬菜的那家人中的一員。

    當初發現菜丟了，周穎兩口子，還有家人都有意要把這個偷菜的人揪出來，好好的收拾一通，給他個教訓嚐嚐。

    是沈淙製止了他們。

    那時候她是覺得時機不對。

    當時正是大家最緊張，神經繃得最緊的時候，這個時候萬一處理不好，一點小事兒都很容易造成人們情緒波動。

    萬一再由此引發出什不可掌控的事件，那就因小失大了。

    所以，她提出了兌換蔬菜，先解決大家夥的生存問題。

    後來時間長了，人們的情緒安定住了，而那家人也再沒有搞什蛾子，這件事也就沒有人再提。

    可誰想到，沈淙他們不再說這件事了，這家人還跑到家來求助了。

    沈淙和顧愷一起下了樓。

    之前他們沒有在十三樓停留過，就算是上下樓經過也沒有進去過。

    包括那家人三個全勞力的人臉兒，也是在換蔬菜的時候周穎指給他們看才記住的，沈淙連他們究竟是哪一戶都不知道。

    但一拐進樓梯間，不用問他們就看見了。

    因為那家現在大敞著門，門口還圍著好多來看熱鬧的鄰居。

    看到沈淙他們抱著橡皮艇下來，鄰居們紛紛讓出通道，兩個人也沒客氣，徑自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一股臭氣就迎麵撲來，刺得沈淙眼淚差點掉下來。

    整個人朝後仰了仰，差一點被這味道給直接熏出去。

    大水淹了路，自然也淹沒了所有的下水管道，現在生活垃圾完全無法清理。

    沈家因為是在頂樓，而且因為有防備，在大雨開始下沒多久，他們，包括時宸一家就封閉了家所有的下水管。

    生活垃圾、廚餘，還有大小便能漚肥的漚肥，不能漚肥的也積攢在一起用大鐵箱密封處理了。

    所以家沒有什怪味道，垃圾也沒有給他們的生活造成特別大的影響。

    可樓下就不同了。

    首先，沒有經曆過大雨，誰家也沒有事先想到這個下水道還能倒灌，更沒有能力解決垃圾存放的問題。

    所以除了偷偷往樓下的水傾倒，就隻能堆放在家。

    而且外麵又一直大雨滂沱，連開窗通風都很難做到，那屋的衛生條件以及味道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忍著難聞的味道沈淙和顧愷走了進去。

    這時候老爺子已經幫那個老太太診治過了。

    老太太看上去得七十歲靠上的年齡，一頭白發，很瘦，身體也佝僂了。

    躺在床上隻有小小的一團。

    可即便如此也能夠看得出老人在家很受照顧。

    即便家整體的衛生條件並不好，可老人的屋東西擺放的還很整齊，床上的被單，褥子看上去也不邋遢，老人身上更沒有什味道。

    這在如今這個時候，已經很不容易了。

    老人此時正在發高燒，臉頰通紅，雙目緊閉，可以看得出人都已經燒糊塗了。

    她的額頭上貼著退燒貼，床邊上還有沒有喝完的水以及退燒片。

    不用問這都是老爺子拿出來的。

    看到沈淙他們拿來的橡皮艇，一個看上去五十來歲的男人趕緊迎了過來，衝著他們感激的直道謝。

    而之前上樓去叫人的那個年輕人則喊了一聲：“小傑，過來幫忙！”

    然後一個看上去跟時宸差不多大的男人答應著從外麵擠了進來。

    他的手還拿著打濕的涼毛巾。

    中年男人拿著橡皮艇走在了前頭，兩個年輕人一起照顧著老太太下了樓。

    看到這一家人全都走了，看熱鬧的人自然也就散開了。

    可大家並沒有遠走，待老爺子走過來的時候又團團將他圍住。

    一個鄰居擔心的問：“大爺，那個老太太是什病啊？不是傳染病吧？”

    其他人也同樣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誰都知道水災之後容易產生疫情，特別是現在這樣的生活環境。

    看到有人發高燒，怎會不讓人害怕？

    十三樓這戶人家家有三個正當年的男人，在整棟樓都是獨一份。

    有他們在，別人就算是心犯嘀咕也沒人敢吭聲。

    可這會兒他們全去醫院了，鄰居們就敢發言了。

    知道老爺子是醫生之後，大家自然想要問個清楚。

    “應該不是傳染病，就是普通炎症，估計跟這天氣忽然變化有關，大家放心吧。”

    老爺子也沒有隱瞞，直接將診斷結果告訴了鄰居們。

    看他說得篤定，又想想他剛才給那老太太診治的時候也沒有做什隔離措施，大家的心這才安定了一點。

    “不過大家還是注意一點，現在天氣好了，能通風還是要開窗通通風。另外家的衛生要搞一搞，要是有消毒水的最好能把屋子噴一噴。

    天氣一回暖，蚊蠅就多了，到時候被叮了咬了很容易出現問題。”老爺子又叮囑道。

    “唉，我們也想啊！誰不想把家搞得幹幹淨淨的？可那也得有條件啊？”

    不知道是哪個鄰居說了一句，其他人紛紛附和。

    顧老爺子沒有再說什，這個問題其實是無解的。

    除非解決垃圾傾倒問題，不然汙染以及傳染病的傳播幾乎無法避免。

    “淙淙，咱家應該還有點消毒片吧？”老爺子問道。

    沈淙點了點頭，接過醫藥箱，以它為媒介，從空間拿出了一瓶84消毒片。

    這種消毒片因為價格便宜，使用範圍又廣，她當初買了一百瓶，一瓶是五百片。

    除了地震初期在小區的時候拿出來了十幾瓶，其他的根本沒動。

    要是他們家自己用，那能用到天長地久。

    老爺子接過消毒片，把它們分發給了鄰居，並且告訴了他們勾兌的比例。

    然後一再交待大家，回去的時候把家，特別是存放垃圾的地方好好的噴一噴。

    鄰居們自然感激不盡。

    這東西說起來並不值幾個錢，可在現在這個時候卻買也買不到，大家都知道它的寶貴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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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鬆和林傑在下午的時候一起來沈家還橡皮艇。

    沈淙接過橡皮艇，問了一句：“你們家老太太情況怎樣？”

    年齡大的那個年輕人說：“我奶奶是扁桃體發炎了，醫生說沒什事，隻要燒退下來就好了。

    我爸現在在醫院陪護，我們回來先把橡皮艇還給你們，萬一你們也要用呢。”

    “也謝謝你們幫忙，要不是你們借橡皮艇給我們，我外婆還要遭不少罪。”另外一個年輕人在一邊補充道。

    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沈溪跟了出來。

    然後衝沈淙說：“讓他們進來，顧伯伯說要問問他們情況。”

    沈淙隻得開門讓他們進來。

    結果讓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倆年輕人進門之後，都沒有先說老太太的病情，而是二話沒說直接遞過來了一個借條。

    上麵寫著“借小青菜二十斤，還五十斤，一個月內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