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沉默地坐在客廳，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得舒櫻透不過氣。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仰頭一飲而盡，隨即起身準備開溜，“我去廚房倒杯水。”

    “這兒有，不用跑。”蘇媽媽隨手拎起桌角的水壺，把她的水杯倒滿。

    舒櫻隻得尷尬地笑了笑，又硬著頭皮坐了回來。

    蘇媽媽邊倒水，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你們兩個……是什時候的事？”

    沈律珩淡淡回道：“有一段時間了。”

    蘇爸爸聽到這，恍然大悟地一拍腦袋，後知後覺地說：“難怪我上次去醫院，就覺得你們兩個之間怪怪的。”

    “是，那個時候我和櫻櫻就……”

    然而，沈律珩的話沒說完就被蘇媽媽打斷，上次蘇爸爸喝醉把全部責任都推到了老友身上，而且還向她隱瞞了自己去醫院的事，蘇媽媽一聽到‘醫院’兩個字，腦袋的弦一下子繃緊了，她坐直身子，重咳一聲，厲聲問道：“你什時候去的醫院？我怎不知道？”

    “我……”蘇爸爸被她這一瞪，嚇得冷汗直流，他心虛地看了一眼沈律珩，不停地向他發出求助信號。

    沈律珩清了清嗓子，替他開脫道：“是李叔叔。伯父是送李叔叔到醫院的。”

    “對對對。”蘇爸爸默默舒了一口氣，順著他的話茬繼續說，“我不是告訴你了嘛，老李的股票最近賠了不少，讓我去陪他喝酒。回來的路上，出了點小意外。”

    “小意外？”蘇媽媽挑眉，麵對兩次撒謊的蘇爸爸，她已經不再相信他的許述了，轉而扭臉問沈律珩，“沈醫生，你說是怎回事。”

    沈律珩笑了笑，依舊十分鎮定地說：“嗯。他真的是陪李叔叔來的醫院。就是……以後要少喝一點酒。”

    “哼。”蘇媽媽又瞥了蘇爸爸一眼，“聽到沒，醫生讓你少喝一點。”

    蘇爸爸豎起三根指頭，舉到與耳朵齊平的位置，保證道：“以後我絕對滴酒不沾。”

    “這還差不多。”

    蘇爸爸見這件事總算是糊弄過去了，趕緊將話題又拉回了舒櫻和沈律珩身上，“你們年齡也不小了，應該知道這和以前簡單的陪伴不一樣，要考慮的事有很多。尤其是你！舒櫻！”

    舒櫻聽到爸爸難得地叫了自己全名，肩膀抖了一下，頓時精神了，“我、我知道。”

    “你知道什？”蘇爸爸撇嘴，以前舒櫻總念叨‘律珩哥哥’的時候，他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他看著麵前坐著的滿眼粉色泡泡的女兒，突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沈律珩斂起笑容，替舒櫻答道：“我知道你們擔心什。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也猶豫過，總覺得她還是十年前那個跟在我身後喊‘哥哥’的女孩。但這些年，她成長得很快，甚至比我、比我們以為的還要成熟一些。無論是工作，還是待人接物上，她都處理得遊刃有餘。”

    說著，他牽起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溫柔，“我們都明白彼此想要的是什，然後才決定要在一起的。”

    “伯父、伯母，請你們相信我，未來的日子，我會好好陪在她身邊的。”

    沈律珩一番鄭重真摯的承諾，讓蘇媽媽不禁紅了眼眶。

    她背過身子，悄悄抹掉眼角的眼珠兒，然後起身拍了拍蘇爸爸的肩膀，“先吃飯吧，有什話，飯桌上再問。”

    —

    知道舒櫻要帶男朋友回家，蘇媽媽特地去自由市場買了她最愛的大閘蟹。

    可是，麵對這樣豐盛的菜肴，沈律珩卻顯得有些拘謹。

    他解開襯衣的第一顆紐扣，稍稍舒了一口氣，準備迎接來自未來嶽父嶽母的第二波問題。

    相比蘇爸爸的單刀直入，蘇媽媽的提問方式要溫和不少，她往沈律珩的碗夾了一塊紅燒肉，滿臉堆笑地問：“沈醫生，說了這多，你好像都沒有提到你家的事。”

    坐在一旁的舒櫻聽到這個問題，也不自覺地豎起耳朵。她認識沈律珩的時間不算短，但對他家的情況卻一無所知。

    “我家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大我五歲的哥哥。嗯……”沈律珩頓了一下，繼續回答道，“我爸媽目前經營著一家小公司，大概就是這樣……”

    “哦……”蘇爸爸點點頭，作為爸爸，他最關心的問題才不是女兒男朋友的家庭情況，而是——

    他醞釀了一會，想著要如何問出接下來的問題，才不會顯得太過突兀和尷尬。

    雖然沈律珩剛才幫自己解了圍，但在女兒的事比天大，他還是選擇了開門見山的提問方式，“你們交往有一段時間了吧？那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噗……咳咳……”舒櫻沒想過爸爸會如此直白地提出這個問題，驚訝得含在嘴的粥直接吞了下去，混著各種肉粒和蔬菜的海鮮粥卡在喉嚨，嗆進氣管，引起了她一陣猛烈的咳嗽。

    她一手抓著桌角，一手捶胸，想要讓食物快些咽下去，可越著急，咳得卻越厲害。

    蘇媽媽嚇壞了，趕緊倒了一杯水，“要不喝點水？”

    而坐在她身邊的沈律珩則攤手抵在她的下頷，另一手輕柔地撫著她的後背，柔聲道：“咽不下去就吐出來吧。”

    舒櫻低頭把嘴的東西一股腦地吐了出來，然後又端起水杯，連著喝了好幾口水，終於止住了咳嗽。

    沈律珩看到她的臉色轉好，才伸手抽了幾張餐巾紙擦掉手上的嘔吐物。

    他的動作從始至終都很溫柔，眼神也看不出一絲嫌棄和煩躁。

    而且他剛剛下意識的反應替他在蘇媽媽哪拿到了滿分的好感度。

    舒櫻又喝了幾口水，紅著臉，支支吾吾地吐槽道：“爸，你這都問的什呀！”

    蘇爸爸歎氣，“我問問怎了。你不是還準備讀研的嘛，那現在……”

    “我知道。”沈律珩搶先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今天來見伯父、伯母並不是著急要你們同意什，隻是因為伯母也在新南醫院工作，我不希望她是從別的同事那聽說我和櫻櫻交往的事。當然，主要也是想告訴你們，櫻櫻和我在一起，你們可以放心，我會尊重支持她的所有選擇和決定。”

    在沈律珩還是個實習醫生時，蘇媽媽就從急診科其他醫生那了解過他的為人。

    對於他現在的承諾，她深信不疑。

    蘇媽媽拍了拍蘇爸爸的肩膀，勸道：“他們這才交往多久，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決定吧。我們應該相信女兒，對吧？”

    蘇爸爸長歎一口氣，硬是把將要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他把一盤紅燒肉換到了沈律珩麵前，“難得你來一次，那就多吃點吧。”

    這大概是舒櫻吃得最驚心動魄的一頓飯，因為她不知道坐在對麵的爸爸媽媽何時會出招。

    反正結結巴巴、支支吾吾，靠著沈律珩，總算是把這頓飯糊弄過去了。

    送走了沈律珩，她本以為爸爸媽媽還會拉著她一通問話教育，可誰知，媽媽隻是拍了拍她肩膀，讓她早點休息。

    舒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怎也睡不著。

    她掏出手機，映入眼簾的是沈律珩的短信。

    ‘他們對我還滿意嗎？’

    ‘怎沒回？是睡了嗎？’

    舒櫻想了想，剛想回信息，沈律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喂……”因為是在家，舒櫻的聲音壓得很低。

    沈律珩的笑聲透過話筒傳到了她的心，她嘟噥了一句：“你笑什？”

    “沒事。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沒關係，你不用說話，聽到你的聲音，我就知道沒什事了。”

    “嗯。他們沒說什。”舒櫻安撫道，“那你到家了嗎？晚上開車要小……”

    “我在你家樓下。”

    “什？！”舒櫻瞪大了眼睛，掀開被子跳下床，她幾步跑到窗戶邊，真的看到了沈律珩的車就停在樓門口的停車坪上。

    “怎還不回去？”

    “沒等到你的回信，有點擔心。”沈律珩的手按上方向盤，“好了。那掛了，我要回去了。”

    “哎……你等一下。”

    “怎……”

    “等我一下。”舒櫻沒有多解釋什，隻留下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掛斷了電話。

    舒櫻跑出房間，媽媽還在收拾碗筷，她隨手套上外套，邊換鞋邊問：“媽，我要去樓下買炸雞，你要帶什嗎？”

    “不用。”蘇媽媽一臉迷惑地轉身走向客廳，“冰箱還剩好多吃的，你為什去……”

    然而，她走出廚房才發現舒櫻早沒了蹤影。

    —

    體育從來都不是舒櫻的強項，可為了見沈律珩，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衝到了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