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香線的指引，祝清三人進入古堡內層禁區，沿著鍾樓的石梯往下直到來到藏室，入眼便見守林人昏倒在地。

    三人連忙快步查看守林人的情況，便見他除了雙手被劃傷的痕跡外，身上並無傷痕。

    祝清拈針紮在他人中，不一會兒守林人緩緩醒來，也沒說話，隻伸手指向身後的牆壁。

    “還不是時候。”

    “什意思？”祝清問。

    守林人卻再次沉默，祝清看著香線的方向道：“你保重。”

    給守林人包紮好手上的傷後，三人抬步離開。

    呂寶看著牆壁四下拍了拍轉頭道：“把門打開。”

    祝清雙手掐訣道了聲：“不必。”

    而後她雙指在牆上一點，金色光芒從她指尖一閃而過，三人的衣袖無風自動，牆麵蕩起波紋，祝清徑直走了進去。

    戚舜和呂寶緊跟其後。

    守林人卻看著三人的背影怔怔出神，而後雙目綻出興奮的光。

    三人眼前景色驟然大變，三人皆是一愣。

    滿目溫馨治愈的糖果色，七彩的雲橋，倒流入九天的清澈河水，還有那四處跳動追逐的奇怪動物，祝清不由摘下眼鏡揉了揉眼。

    定睛再看，依舊是一幅童話，漫天遍野的鮮花，隨風飄搖的巨大蒲公英載著各種神奇動物飛上天去。

    三人足足愣了幾分鍾，祝清才開口念道：“太上台星，應變無停。智慧明淨，心神安寧。急急如律令！”

    眼前極具治愈的童話倏然如一個泡沫地炸開。

    撕開泡沫，眼前依舊是一片光怪陸離。

    三人抬頭看著頭頂的懸梁，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抬頭再看，呂寶突然愣住。

    “這是我送他的吉他。”她指著上麵的塗鴉，“那是我刻上去的，那一筆刻花了。”

    戚舜問道：“這還是幻境？”

    祝清猶豫道：“不知道。”

    兩人繼續向前，呂寶看著側躺著的吉他，琴箱上破了個大洞，像個黑洞正瘋狂吞噬四周漂浮的碎片。

    回憶湧上心頭，酸澀無比。

    “這是樂器廢墟。”她解釋道，“尤比斯說過，他的心中隻剩一片樂器廢墟，所以他拿不起樂器，譜不了曲，寫不出歌。原來是真的……”

    兩人沒接她的話，跟隨她爬上一座倒塌的架子鼓，站在高出舉目四望。

    正如呂寶所說，這一片廢墟，皆是各種樂器，幾乎每個樂器上都有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周圍漂浮的黑色月符。

    呂寶指著遠處一座盤旋而上插入雲霄的五線譜道：“他可能在那。”

    “五線譜成了枷鎖，牢牢綁住我，讓我喘不過氣。”她還記得尤比斯說這話時的表情，他灰藍眼眸漸漸暗淡。

    看著這樣的尤比斯，她毫不懷疑他說的話。

    “音樂將我斬首。”雨水通過天窗打在他臉上，他毫不在意睜著眼，繼續說著沒人能懂的話，“這應該是我的葬禮，我的世界本應該的模樣。”

    “我們在一起四年三個月零七天……我讓你快樂過嗎？”

    呂寶深吸口氣跟上兩人，越往前走越是艱難，稍有不慎便會被隨處可見的黑洞吸附進去。

    戚舜和呂寶都是話少的人，戚舜偶爾還會開口提醒兩人腳下有釘子或者旁邊有黑洞。呂寶頂多是撫摸樂器上熟悉的痕跡，紅一下眼眶，連哽咽也無。

    祝清幾次想罷工，可麵對兩個如鐵甲一樣的人，隻能忍住。

    她如果罷工，說不定會被兩人抬著走。

    有點丟人。

    來到五線譜前的時候，祝清已經腿酸了，再看蜿蜒直上，光滑無比的鋼鐵五線譜，深吸口氣：“我覺得這是在為難我。”

    呂寶試了兩下，每根五線譜大概都有一人腰粗，但是道路太滑，一不小心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祝清掏出兩張符道：“禦風符，飛不起來但是能減輕重量。”意思很明顯，她自己上不去，隻能求帶。

    戚舜打開他的百寶匣，取出一柄匕首和一根繩子。

    祝清接過繩子綁在自己腰上，呂寶想了想問道：“還有匕首嗎？”

    戚舜笑了笑將匕首反手插入鋼鐵上，輕鬆插入。

    “粒子光刀。”說罷將匕首扔給了她，“你走前麵，我們三人綁一條繩子。”

    呂寶道了謝複又接過繩子，牢牢綁在腰上。

    祝清見兩人無視她的符，不服氣地貼了一張在呂寶身上，又給自己貼上，嘀咕：“祝先生一符解千憂。”

    呂寶看了眼肩上的符，沒感覺到有什變化，看了祝清一眼還是沒有撕掉符。

    她手腳並用率先登上五線譜，弓著腰靠手匕首為著力點，加上她一身武功，不算難事。

    回頭再看另外兩人。

    戚舜雙腳穩穩地踩在光滑的金屬麵上，即便地麵傾斜四十五度，他還是穩如泰山，呂寶不由心生敬意。

    戚舜後麵，雙腳岔開騎在鋼管上的人，正是她大師姐。她倒也輕鬆，就是不知道一路上去她屁股會不會痛不痛。

    呂寶不再多想，沿著五線譜一路向上攀爬。

    祝清隻能沿著鋼管繞著鐵塔一圈圈向上爬，屁股不痛，鋼管表麵絲滑，她幾乎是半被戚舜拖著滑上去的，屁股滾燙，感覺要燒起來了。

    在她覺得屁股燒起來之前，三人終於到達了頂部。

    五線譜長短不一，從最短的那根開始有一層層樓梯連接到上一層，樓梯可容一人通過的約有二十幾層的樣子，隱約可以看到最上麵有一架黑色鋼琴。

    呂寶迅速解開繩子，快步跑了上去。

    祝清拍了拍屁股表情扭曲，戚舜突然轉頭問了一句：“屁股痛不痛？”

    “還行。”祝清抬抬下巴跟在他後麵，剛要解開腰上的繩子，腳下突然一顫，便見呂寶趴在最上層向下喊道：“他不在！”

    話落便聽砰地一聲，腳下五根巨大的鋼鐵五線譜竟然要塌了。

    崩塌的速度實在太快，戚舜隻來得及抓住祝清，便見上麵的鋼琴嘩地滑出平台，呂寶半個身體懸空，岌岌可危地扒著平台。

    不及他多想，他和祝清也已經隻能扒著樓梯，跟隨倒塌的鋼柱向下滑去。

    祝清喊道：“沒有禦風符了，我們跳過去，你抓住呂寶。”

    “什？”戚舜愣了一瞬，便聽祝清喊道，“跳！有多遠跳多遠！”

    戚舜怔楞隻一瞬間，而後抓住祝清直接甩在了背上：“抓穩了。”話落身體已弓成一張緊繃的弓弦，猛地發力，跳向呂寶。

    呂寶眼睜睜看著戚舜背著祝清跳了過來，沒等她反應，戚舜直接直接抓住她手腕。

    戚舜在她攀著的平台上穩穩停了一瞬，也隻是一瞬間。

    遠遠看去轟然倒塌的鋼鐵巨塔頂端，戚舜背著一人手上再拎起呂寶，腳下發力再次爆發，朝著空蕩蕩毫無一物的方向跳了過去。

    “啊——”饒是被祝清譽為鐵甲的呂寶也忍不住尖聲大叫，而後三人直直墜向萬高空下的廢墟。

    隱約中，她聽到有人在低語，便見一串紙人手拉著手從自己眼前飛過，那一瞬呂寶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

    然而紙人迎風大漲，轉眼變成十幾米高，一個連著一個，疊羅漢一般在自己腳下疊起，直到三人落在紙人上。

    三人砸爛了一串紙人，借著緩衝，終於安全落了地。

    呂寶驚魂未定地看著祝清，好一會兒才道：“謝謝大師姐。”

    祝清擺擺手，心疼地收好沒有完全破損的幾個紙人。

    轟然倒塌的五線譜揚起一陣煙塵，呂寶看著漫天煙塵飛起的方向，又道：“或許在海邊。”

    “這還有海？”

    見呂寶點頭，祝清真心佩服起尤比斯。

    呂寶說這是尤比斯的夢境，祝清卻更偏向這是尤比斯心境世界的具象化。

    像他們這種修行道法術法的人，既修身也修心，但是一般人終其一生都不會知道自己心境具現是什景象。畢竟像是心魔之類的也都在其中，人其實很難去了解自己，所以他們才要修心。但尤比斯一個不修行的人，卻能清楚地說出他的心境世界，這種天賦才能，魚之元知道了都得酸兩天。

    兩人跟著呂寶繼續前行，不一會兒一片汪洋終於出現。

    可茫茫大海，哪有尤比斯的影子？

    呂寶卻定定地看著大海深處道：“他在那兒。”

    祝清不由看向戚舜，戚舜眯起眼看向遠處，水天交匯一處，一個黑點若隱若現。

    祝清正遲疑著，呂寶已經毅然踏入了海中。

    海水沒入她的腳腕，她依舊不停，便見她腳下的水，始終隻保持沒入她腳腕的狀態。

    兩人立即跟上，果然水隻會沒到腳腕位置。

    三人繼續前行，偶爾有海豚躍出水麵，還有大片魚群圍繞著他們，一派溫和疏朗。

    遠處黑點漸漸明朗。

    呂寶在看清人後，腳下微頓，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繼續向尤比斯走去。